“我没有伤他,是他拿剑刺自己的。”郯离耸肩。
檎在郯焰身旁跪下,左手被废的他试着以右手为郯焰封穴止血,无奈内伤过重无法提气,只能任自己懊恼地红了眼眶。
“檎儿,别哭、别哭……”几近昏迷的郯焰几次强睁开双眼,却只能徒劳无功地合上,模糊地呓语不休。
“我没哭、没哭!”一滴泪不慎掉落在郯焰的脸颊上, 檎赶紧以衣袖拭去。接着他仰头凝视自己的师父,以从未有过的语气哀求道:“师父,我止不了他的血,你帮帮我好不好。求求你,师父!”
“这可真是好玩。”郯离在他们身边蹲了下来,以指接住 檎由眼眶滑下的泪珠,颇感兴趣地道:“养你这么久,从没见你掉过泪,今日为这郯焰,你居然哭了。你猜他若就这么死了,你会为他掉多少天、多少夜的泪呢?”
“师父这问题问得真奇怪,他若死了,我又怎会独活?”
“你不想活?”郯离笑道:“你这孩子才奇怪,郯焰宁愿结束自己的性命也要救你,你这么做不是让他白死了吗?”“别再说了,先替他止血吧!”感觉到郯焰的身躯愈趋冰冷, 檎有些慌,竟朝郯离大喊。
今夜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静谧深邃的天幕星罗棋布,星子们奋力绽放璀璨闪烁的光芒。
檎忽而瞥见夜空灿烂的星辰光辉,却为那片如同要让人迷失的绚景所震慑。
焚星噬月,突然间他明白了,原来在他眼前绽放妖异笑颜的郯离,竟也是他前生亏欠、今世前来讨债的人儿。
他负尽天下人,若要偿还,当无怨言;但郯焰受他牵连,亦是无辜啊!
顷俄,寒风中传来振翅之声,凄凉的鹰唳穿透夜色而来,缭绕盘旋不绝于耳。
“宝宝!”
枫谷的守护神鹰落于窗台,锐利的金色眼珠落在邪气弥漫的郯离身上。
“嘎、嘎、嘎——”它又叫又跳地不断对郯离鸣叫着。
“它这又是在干嘛?”郯离望向 檎问道。这头鹰儿说什么,向来也只有养它的人晓得,他半句也没听懂过。
“宝宝想告诉你,师兄来了。”
檎话才刚说完,便有一道灰色身影自窗外迅速闪入。
他的师兄,枫谷内惟一剑术得以与郯离并驾齐驱的男子——祁笙,已立于他们面前。
穿着普通粗布衣裳的祁笙腰际缚着一把龙型软刃,与 檎相同,那亦是郯离亲手凿炼而成,予他护身自保用的。
“你来做什么?”郯离收起笑颜,对他的大徒儿不悦地问道。
由入室至今一直凝望着郯离的祁笙莞尔一笑,转过头询问他跪在地上的小师弟:“檎儿,师父可是又欺负你了?” 檎抹了把泪后道:“帮我个忙,先将这人的血止住再说。”
师兄向来与师父不合,今日虽不知他为何会突发奇想前来北齐皇宫,不过多一个人助他也好,他的确被师父欺负得有些惨。
祁笙闻言,立即封住郯焰周身大穴,接着拔出贯穿郯焰胸膛的银剑。
他望着最讨厌有人来搅局的郯离道:“我接到消息,听说北齐三皇爷意图谋反,便前来看看,没想到还真在此处见到师父你。”
“我只是来拿回我应得的东西。”郯离冷哼一声。
“应得的东西?”祁笙笑着。虽称郯离为师,但事实上不过小郯离四岁的他,每每都有足以压制郯离的气势。“我跟了你这么久,难道还不了解你吗?你不是想取响应得的东西,而是想乘机瓦解北齐王一手建立的基业吧!你既恨郯衍入骨,又怎么甘心让北齐——他的心血国富兵强呢?”
窗口传来神鹰振翅的声音,好似在附和祁笙说得好一般。
心思如此简单便为徒弟所猜中,郯离眯起了眼,伸手往腰间摸去。
见到师父熟悉的动作, 檎喊了声:“你们可别再打起来了。”如今有昏迷不醒的郯焰在,万一不小心伤了他可糟了。
“没有这个,打不起来的。”祁笙温煦的笑着,亮了亮手中银剑,接着对郯离道:“师父不会做没把握的事,对吧?”“啧!”
郯离愤而挥袖转身,赶离鹰儿,坐回窗台之上。
他养的好徒儿!
“你又惹恼师父了,师兄。” 檎看郯离抿着唇不发一语的样子,就和他在枫谷被祁笙气得说不出话来的神情如出一辙。
祁笙这能耐世间少有,向来也就只有他制得住郯离。因为他这师兄武功了得,师父除了堪称出神入化的剑术之外,早已动不了他分毫。
檎记得祁笙以前原不是这么爱笑的人,好像是某天他比剑赢了郯离,自那时起便突然会笑了;而郯离则是由那时开始,就没给过祁笙太好的脸色。这回出谷来北齐一闹,恐怕还是郯离玩得最开心,笑得最畅快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