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扬本该叫他回去,天就快亮了。然而凝视著慕平清秀俊雅的容颜,楚扬的心却些微悸动著。
「平儿……」他唤著他的名。
「唔……I慕平呓语了声,眼睑微动,酒意加上日间忙碌操劳,又困又醉睁不开眼。
秋至了,沁凉如水的夜里与著些许寒意。楚扬携来披肩为慕平盖上,小心翼翼地,怕吵醒了好梦方酣的他。
「少爷。」福伯在门外待著。
「你先去睡吧,明日再收拾便成。」楚扬撤了长年相伴左右的仆人。
「那么奴才先行告退。」福伯的脚步声缓缓远去。
慕平睡了会,不安稳地动了动,曲起枕著颊的手臂往前拉直,嘴里嚷著几声酸,想来是枕得太久,手给睡麻了。
「平儿,到床上歇息吧!」楚扬轻声喊著。
慕平浅浅叹息,回应予他,
楚扬思量片刻,踌躇犹豫后,伸出双臂将慕平抱起。慕平身上有酒香传来,醺醺然,令楚扬脚步漂浮仿佛踏不著地。
慕平的额靠住了楚扬的胸膛,虽隔著层层衣衫,但慕平身上的微温传来,楚扬凝住了气息,胸口紧著,原本轻轻拖扶住慕平身子的双臂不知怎著,让心里头兴起的一阵悸动骚扰,想紧紧地、紧紧地将怀中的慕平圈抱。
慕平打了个酒嗝,瞬时瓦散了楚扬听有绮想,楚扬连忙将慕平放往榻上,为他盖起被子,退时踉跄几步,跌入梨花椅内。
碰触到慕平身子的手指剧烈颤抖著,楚扬低首以手蒙脸,眼里心里净是慕平纯净无邪的睡颜、那些妄想,纠缠住他的所有心绪,扼住了他的呼吸。
他能说吗……能说吗…
说那只弹予他听的琴音……说那些为他而唱的曲名……
忍不住的悲怆袭来,楚扬止不住自己手间的颤抖,止不住胸口的激荡狂潮。他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但在慕平身边他总会失态、总会无法控制自己。
慕平的笑是他残存性命中唯一美好的事物。是他对慕平太过珍视了吗?这份长久以来两人相互依持的情感,却每每在他碰触慕平时,瓦解曲扭。
他能说吗……能说吗……
说那曲子的名……说他此生唯一的希冀……
天将亮,屋外鸡啼传来。
慕平一个惊醒由床板上坐起身,往外看了看天色发觉天已泛白,大喊了声糟,猛地翻下床拿起鞋就要离去。
「楚大哥你怎么没叫醒我?」慕平嚷著。怎知,房内空荡仅有回音,楚扬人已走,业不在房内。
「楚大哥……」慕平觉得奇怪,遂停下了脚步在厢房中四处采著。
桌上酒坛见底,两坛白乾被喝了个精光,房内有些糟乱,酒杯茶盏落了满地,厢房木门半合著,忘了带上,慕平遍寻不著楚扬,愣愣地发起呆来。
以往他至楚宅,楚扬总寸步不离留在他身边,说话也好、不说话也好,醒著也好、睡著也罢,楚扬皆未曾离去,更从来没像今日这般让他醒了却见不著人的。
「去哪儿了?」他搔著头。
而后转身见著曙光初露,他惨叫了声连忙往外奔去,要是让爹娘发觉他不在自个儿房内,那可就糟了。
踏著福伯搬来的石块砌成的阶,慕平双手一撑、双足一蹬便跃过不是太高的围墙,而且在自家的庭院里左闪右闪躲避晨间已醒的仆人,溜回自己的房内。
匆忙关上房门,慕平这才松了口气。然而想及楚扬无故失踪没来得及叫醒他,慕平就满肚子疑问。
楚扬向来是细心到家,对他左右叮咛的,今日是怎么了,竟把他留在他房里睡,而人不知去向。
窝回床上,慕平想不透楚扬的失常,楚扬明知他若破发现在楚家过夜,这几年私下往来的事便会曝光,到时他爹他娘肯定会大发雷霆,而后再拿什么妖人之说阻止他们见面。
他皱著眉。然而天才刚亮,该上酒庄的时候未到,他心想还可以贪睡些时刻,于是便卷著被子合上了眼。
就这么想著楚扬,又慢慢睡去。
自那日由楚扬家回来后,为了家里最后一个即将出阁姊姊的婚事,慕平陪著爹娘办嫁妆买一堆必需之物,加上爹又教了他几样新酿酒法,慕平一日忙来,闲时早已日落西山,他虽有些惦著楚扬,然而回列房中却总沾床就睡,再提不起气力翻过那道矮墙。
姐姐出阁那日整座扬州城沸沸扬扬,十姐的夫婿是京城富甲一方的丝绸商家,家世显赫到连远在扬州的他们都时常听见那丝绸商行的名号。
临出门前,姐姐拜别爹娘,又哭得泪人儿似地,方上好的胭脂水粉全糊成一片,怪是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