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当那人朝慕平走来时,慕平却整个愕愣了。那个人的双眸沉郁如昔,泛著郁蓝的眼看不见身旁的俗事,只往他瞧。
「岳父大人,这位就是小婿恩师,户部尚书楚扬大人。」张勖说着。
慕平发觉自己的唇微微颤抖着,他想逃开,但却破楚杨炙热的目光纠缠,无法移开步伐。
年届而立的楚扬伟岸俊朗,他虽衣衫无华,且因长年旧疾而略显消瘦苍白,但喧哗的厅堂内,楚扬仍是众人纷纷引头探看的人中翘楚,足最令人无法漠视的一道光芒。
只不过如此多年没再相见,楚扬却再也部是当年那个和他把酒言欢、谈天说地的至交好友,楚扬望著他的眼神,是毫无掩饰的深情而迷乱,那像个陷在泥沼当中却不求脱身的男子,有着宁愿灭顶,也没有打算回头的坚决。
「平叔?」张勖察觉气氛有些怪异。
「吉、吉时……」幕平发颤著,好不容易将话说出口。「吉时到了……该拜堂……」
「老师与平叔相识么?」张勖望着二人神情,忽地混乱非常。
「你先去迎新娘吧!」楚扬开口对张勖道,然而由始至终,他的双眼就只停留慕平身上,未曾移开。
张勖几乎被逼离去后,喜宴即至,照著先前的安排,楚扬与慕平同坐一席,因酒肆内人多拥挤之故,每张桌皆坐满了人。他们靠得万分贴近,近得慕平仿佛感受到楚扬身上传来的滚烫气息。
斟酒时慕平的手止不住发颤,他从没料到会在如此场面下与楚扬相见,张勖口中恩帅竟是楚扬,他从不知,倘若知晓,今日婚宴他定不会出现。
他与他已有多年未见了,今日事情如此突然,慕平无力招架,慌的不能再慌的心狂乱纠结,扼住了他的呼吸,叫他晕眩难受,摇摇欲坠。
楚扬是当晚众人的焦点,但当所有人将目光投注在他身上时,他却只将视线停留在慕平的脸庞上,不理会其他。
慕平凹陷的双颊,是历经风霜的模样。单薄的身躯,令人想紧紧抱住不再放开。唯有,慕平的眼明亮如昔,若春水盈盈,崇善单纯,从未变过。
「这些年,我一直都晓得你身住何方,但找不敢打扰你。」楚扬的呢喃犹若耳语,轻声缓浅,幽幽而道。
之所以不出现,是因为楚杨深知若再次惊动慕平,慕平极可能又会仓惶离去。上元灯节那夜,慕平哭得伤心欲绝,他无法忍受慕平如此悲伤,于是走到了他的面前。怎知在他泪湿了他的衣裳,与他同塌而眠后,没留半点音讯地独自离去。
当他花了许多时间才寻着幕平,当下便决定不再惊扰此人,他明白只要默默守着,慕平便永远会在他视线之内不会转眼消失。因他怕极了慕平又会无消无息地逃离,永永远远离他而去。
原本,就甘心这么守著。但那日张勖却亲口告诉他,他心仪女子的亲父最爱听的曲,名为长相守,一个当头棒喝,他恍然大悟,
慕平一直是念着他的,只是无法说出来。同为男子是多大的难处,慕平心结於此难以解开。所以每当他朝慕平靠近一步,慕平便逃。他伤痕累累,慕平亦更甚於他。
嘈杂的厅里,凝视著低头不语的慕平,楚扬靠著他耳际缓缓说着。
「我对你,从没变过,」
慕平惊慌地起身,他踢倒了身后坐椅,捂著颤抖不已的辱,无法置信的双眸连楚扬的眼也直视不了,仓皇地,便举步逃离,头也不回。
迎娶绣娘那夜至现在,十一年了,他与楚扬十一年内唯有上元灯节那时见过,为何楚扬还会说出这番话来。
慕平慌张地奔走着,不管厅内百各狐疑的眼神,不管因他而停歇下来的新人,他只晓得自己此时此刻绝不能待在楚扬身边,否则他一定会无法克制住自己深藏许久的情绪,崩溃在楚扬面前,自暴一切……
逃至昏暗的庭院里,慕平的仓促交杂着喘息。
然而,楚扬只追他入了花丛中,便由後展开双臂,紧紧、紧紧地攫住了他。
「放开我……」慕平掩著面,不敢让人看见他脸上无措神情。他急欲挣脱,要脱离楚扬,回到那原本该尘埃落定无风无波的死寂日子里。
「平儿,为何要逃?为何总要逃离我,为何不愿直视我?」十多年累积的情感挣脱了牢笼,楚扬觉得太过痛苦,他不知爱上一个人,竟会负上如此痛楚。
慕平颤抖著,许久没人唤他平儿了。那是个只属于楚扬的名字,只有楚扬知道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