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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三月(32)

「他反覆听的……是哪首曲……」楚杨心里只聚在张勖谈及慕平的那些话题上。慕平爱听的曲子……慕平爱听的曲子是哪首……他以前从未听慕平说过。 

「他?」张勖有些疑惑地看着楚扬,不解楚扬为何如此问。「恩帅说的是学生未来丈人吧!」张勖顿了顿。「丈人听的那曲,我不晓得是啥名,但先前在苏州时早晚皆听得了那曲,音调倒还记得些许。」 

张勖哼著几个破碎不全的音。「我那末过门妻子曾言,他爹爱煞了这曲。然这曲听来凄凉……」 

楚扬握紧窗棂的手,握得死紧,青筋浮现血色尽退。 

「老师?」张勖停止口中曲调,望着轿内脸色忽地苍白的楚扬。 

楚扬闭起了眼,润了润干涸的喉,半响后才得发语。「明日……」他道:「明日,我与你同下苏州……」 

那曲,是扬州小亭内,把酒言欢时,幕平听着的曲调。 

楚扬的手发抖着,胸口隐隐作痛。慕平知道的吧,他该知道那曲名为何吧! 

然而既是如此,为何他又要日日夜夜地听著?为何为何,不肯忘却。 

长相守,是那曲唯一的名,若慕平亦是如此牵系,当年,为何为何,那么狠心舍他而去。 

心里的余烬,顷刻间突窜燃而起,凶猛炽烈,烧融他的决心。他再无法坚守著下打扰慕平的想法,那首曲,一切思念,化作烈焰而来,将他焚烧殆尽,尸骨无存。 

倘若……倘若……倘若慕平想著他、念着他,那他又有何好顾忌。他只是是爱着幕平。他再也无法忍受只能思念无法相见的苦楚,他要回到慕平身边。 

这些年来,只不过是爱着了罢,他越握越紧的手指像要掐出血来,颤抖不已,只不个过是爱著了罢,为何他们无法相守…… 

无法白头…… 

乘著小舟,慕平凝视著船头摆放的一坛酒,撑竿过河,他在苏州崎岖水巷里缓缓游走着。其间拱桥联袂,河网密集,水波掩映,两岸皆为枕河人家。晚风迎面来,风轻云淡间,令人无欲无求,闲适自得。 

他低头望著自己,身上的衣裳有些脏了,是方才回到旧宅掘土时弄的吧!这套衣是楚楚特地为他做的,他拨了拨拍了拍,好不容易才稍稍干净了些。 

小舟靠岸后,他带着那凝聚泥土香的酒,回到酒肆内。 

今日,酒肆灯火通明喜字四处糊粘,楚楚出家的日子到来,他回到当年来苏川买的那处酒庄后挖出了这坛酒,摆在喜字当中。这坛最醉最香的女儿红,是他收养楚楚那年亲自为她酿的,最浓郁芬芳的一壶酒。 

宾客云集,远由京城赶回来的新郎官张勖忙著与络绎不绝前来祝贺的乡亲寒喧叙旧,慕平退居于后,拭著那坛女儿红,将黄土剥落地。 

这一夜,幕平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已经老了。多年下来,发丝已为无法开怀的心境而欲化斑白。 

当满脸笑颜的张勖殷勤招呼热人入座,欢喜着自己今日将迎娶挚爱女子为妻,他的怅然便一些一些升起,缠居整个心头,沉重的无力让胸口鼓动。拭著酒坛的手,将满是泥泞尘土的巾布放下。他握起绣袋,想着深藏其中的一段琴弦。 

楚楚成了人妇之后,他找谁来弹琴给他听呢?那首曲子,再不会有人弹了吧!那张勖由京城买回来的琴,竟也无用了。 

人潮汹涌,将酒肆挤得水泄不通。慕平底个之事交代给手下小厮做,拭好了酒坛便想离开,他不是不在乎楚楚婚事,只不过这些年来深居简出独处惯了,忽地这么些人涌到他面前,他难以招架。 

正想离开之际,新郎官却笑著跑了过来。「岳丈大人,岳丈大人您暂且慢走!」 

「我去看看楚楚怎样了,吉时将至了吧!」慕平止下脚步。 

「小婿恩师轿已快至,小婿想九让岳父大人与恩师见面。您两位,都是张勖这生的大恩人。」张勖今日登科之喜红袍加身,乐得醺醺然,笑口开着合不拢嘴。连平日老喊著的平叔,也刻意强调,改称慕平为岳丈大人。 

慕平本欲推却,他一不知张勖恩师是何人,二不想再认识谁,然而想及眼前少年将会是楚楚终生托付的定人,他一生荣辱皆关系楚楚,至此便也不好不言半语地离去。 

「啊,老师来了!」张勖回头,奔了过去,搀手相迎。 

门外那人下了轿,一身简朴青衣,站在张勖身旁,身形显得略略消瘦了些,相较着张勖的笑,他清寂神情也显沉稳许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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