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天遥唇角一弯,俊秀面庞上便有一抹冷笑在烛光下摇曳不明,“他能奈我何?”
十一倒吸了口凉气,转过身定定地看他片刻,才踉跄地离去。
帝权和相权的博弈还在继续;北方战事绵延多年,即便胜了魏国,还需防范东胡。大楚朝廷离不开骁勇善战的忠勇军,更经不起忠勇军的叛乱。
宋与泓之事,不过韩天遥小试牛刀,若再有其他打算,谁也不知道大楚的未来会有多少的变数。
韩天遥盯着她的背影,手中一用力,尚存一半酒水的酒壶已被捏碎。酒水浸透他的衣衫滴落,竟是微红的。
旁人看不到的伤,一样会疼痛,会流血,——而这女子的行止,比她的飞刀更伤人。
她恐怕已在后悔那一刀的迟疑,后悔没有多用几分力气,直接断送他的性命。
他竟在她看向他的眼神里,感觉到了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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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天遥的亲兵早知来者是主将贵客,自然不敢阻拦。跟随十一的雁山等凤卫早已等得焦心,只是深信十一身手不凡,且与南安侯一度关系匪浅,这才硬着头皮继续相候。此时见十一淋着雨狼狈过来,忙要扶她进他们临时待的帐篷里休息时,十一摇摇头,“我们走!”
雁山眼见得她气色极差,忙道:“雨正大,不如休息休息,待
雨停了再作计较吧!”
十一道:“皇上来湖州了,我们尽快与他会合才好。”
雁山一惊,忙为她寻来蓑衣,牵来马匹。十一接过马缰,正要上马时,只觉胸口一直憋住的什么东西猛地涌上来,一弯腰已有大团的腥甜之物呕吐出来。
凤卫忙乱来扶时,十一胸中一松快,反而有了几分精神,随手擦了擦唇,摇头道:“没事,走吧!”
上马那一瞬,正有闪电晃眼。十一无意看了眼自己擦过唇的手,竟有一抹鲜红。
忙低头瞧时,正见地上大团殷。红被马蹄溅起的泥水盖住,然后踏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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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入宫以来,宋昀有时会跟着她习武练剑,到底没有根基,无非藉以强身健体,连长时间的骑马都未必坚持得住,行动自然不可能如十一那般迅捷。
但湖州距离杭都不远,十一先约见宋与泓,再去找韩天遥,耽搁了这许久,宋昀便是乘马车赶来,也该到了。他临时微服出行,一路来不及令人从容安排,多半只能住于驿馆。
宋昀心思缜密,机警玲珑,才能巧运机锋,在母后垂帘和权臣执政的夹fèng间生存下来,并不动声色地培养出拥护自己的势力。可一旦出宫,他不过是个文弱书生,湖州附近又集结着多路人马,或明或暗,敌友难辨。
以他的身份,冒冒失失冲到这样的不测之地,着实不智。
眼见得雨势不减,雁山几回趁着电光瞧着十一面色不对,拍马上前劝道:“郡主,不如我们去驿馆寻皇上,你先就近休息两个时辰,可好?”
十一咬牙道:“不行……我不放心!”
宋昀离宫,连她都不知晓,韩天遥又是哪里得来的消息?
这个她越来越看不明白的男子,对付了宋与泓,报复了她,会不会对宋昀不利?
若宋昀出事,若宋与泓也出了事,朝堂必陷入混乱。而韩天遥控制湖州后,朝夕便可提重兵赶至京城,精兵尽出、帝位虚悬的楚廷又拿什么来和他抗衡?
奔波中,腹中在隐隐作痛。
她强忍着不适,睁大涩痛困乏的眼,努力想透过黑夜里的重重雨幕,看清前方的路,看到前方的驿馆。
她果然很快看到了驿馆,却是……因为驿馆方向腾起的火光,连大雨都不曾浇灭的熊熊大火!
十一几乎以为是自己体力透支后的幻觉,可这时雁山等也已惊叫,再顾不得考虑十一状况,拍马向前疾冲而去。
奔出去不多远,正见对面官道上有数骑仓皇冲来,几乎与雁山等撞到一处。
雁山不及勒马,挥鞭在迎头冲上的那匹马上抽了一记,将那马抽得惊跳立起,差点将马上之人掀下。那人大怒,也扬鞭待要挥来时,那厢大雨中忽有人高喝道:“墨歌,别惹事,先离开这里再说!”
那声音很耳熟,而墨歌也正是常在宫中行走的凤卫。十一正疑惑间,已听得雁山失声道:“陈旷?是陈兄弟吗?我是雁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