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山侧的小道绕下来,接着还是抄小道穿过一片密林,眼前便隐隐绰绰出现了一个只有几户人家的小小村落。司徒永备下的马匹,便藏在这个村落里。
“到了!”
司徒永兴奋地拉着我加快脚步时,我的身体已猛然顿住。
旭日初起,犹有霭雾绵绵缭绕,一道颀长的身影正静静地站在前面的路上,素白的衣裳似要消融在袅袅烟雾中。
他盯着我,又转向司徒永牵着我的手,黑眸又是初见时的清寂如潭,竟安静得出奇,看不出任何的喜怒。
司徒永并未见过淳于望,但他极是机警,立刻问我:“淳于望?”
我看了一眼那边村落,叹道:“永,你的那些部属,的确是笨蛋!”
那的确是个很不起眼的小山村,而司徒永备下的马匹必定是上好的马匹,至少有七八匹之多,绝对不是一般的山野人家养得起的。
近日屡有变故,淳于望必定心生警戒,留意着周边动静。如果认为是这小村不引人注目,便不留心掩藏行踪,自是很容易被察觉。
司徒永心下也明白,颇是无奈地向我叹道:“自是不好跟司徒凌和你们家那些快要成了精的部属相比。”
说得我和司徒凌仿佛是统帅那些妖精的大魔头了。
我白了他一眼,松开他的手,向前走了几步,淡淡向淳于望说道:“轸王殿下,我要回大芮,请让路!”
淳于望盯着我,许久才缓缓道:“你从未打算过留下,对不对?”
我叹道:“我为何要留下?淳于望,你认为,我有什么留下的理由?”
他喟然道:“沉塘之事,想必你已经恨毒了我。”
我失笑,“淳于望,谁受了你那样凌逼还能不恨你,那不是人,是贱人。”
“即便没有沉塘之事,你也没打算留下?”
“留下来陪伴欺rǔ我的敌人?你说可能吗?”
“十月之约,自然只是缓兵之计。”
“不错。”我坦然迎着他的目光,“你可以折断我手臂,但你并没能折断我的脊梁。”
他终于有些沉不住气,“我知道你骄傲。我从没打算过折断你的脊梁。不过,如果折断你的脊梁可以把你留下,我会的。”
身畔的司徒永忽然高声叫道:“可你留不下了!”
他的眼眸里有腾腾火焰燃烧,让那双本就明亮的眼睛亮烈得可怕。但他又上前来握紧我的手,那样柔软爱惜地握住,全然不像已经在愤怒里红了眼的人。
淳于望这才转向他,默默打量片刻,说道:“他不是司徒凌。” 这话却是和我说的。
司徒永比我还年少两岁,和司徒凌相差有五六岁,潇洒贵气有余,威凛沉雄不足,自然一眼能看出并非司徒凌。
但我也不想让大芮太子出现在梁境的消息传出去,只淡淡道:“他是我好友。”
淳于望点头,“你这样的人,可能会有很多忠心的部属,但绝对不可能有很多好友。——你是嫌太寂寞了,想他留在狸山陪你?”
我轻笑道:“我的确嫌寂寞了,所以想把令爱带走,一路叽叽喳喳跟雀儿似的,必定不寂寞。”
他这才把目光投向柳子晖怀中的相思,“你给她下了迷药?”
我叹道:“我倒真希望我有迷药。如今用着我独门的截脉法,却对身体有些损害。若相思这般年纪,若是超过六个时辰不解开,只怕醒来后就成了个连父母都不认得的小白痴了!”
我抬头看一眼天边通红的旭日和炫丽的彩霞,掰着指头算道:“我本算着,到傍晚时应该能过江了,那时候帮她疏通筋脉,不早不晚,应该不致让殿下的小郡主落下什么毛病。”
他盯着我,许久才道:“我不信。”
我一怔,“你说什么?”
他敢拿自己的女儿性命做赌注?
上回身在轸王府劫持相思,我孤身一人身陷重围,他尚且打算放了嫦曦让我带走;现在虽然还在大梁,他一时也不及调太多人马过来,司徒永带来的人马也不弱,他凭什么认为他可以在刀戟如林中保住爱女无恙?镬
只闻淳于望淡淡道:“我不信你会对相思痛下杀手。你不是贱。人,但你是人。”
淳于望盯着我,目光异常锋锐,锋锐得让人不敢逼视。
可我偏偏紧盯着他,偏偏抓住了掩藏于其中的一抹失望和凄伤。
“我不但是人,而且是大芮的昭武将军,所以我不会容忍被敌人囚禁、侮。rǔ。所有对不起我的人,都将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