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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晚·帝宫九重天(254)

他显然是乔装而来,黑发糙糙束着,身上犹穿着内侍的服色,却丝毫无损他的风标秀举、高瞻清雅。

他的容色清减,眼圈微红,清寂如潭的黑眸却似有似无的月辉流转,朦朦胧胧,分不出是欢喜,还是忧伤。

他低低道:“晚晚,其实,你早信了吧?相思……是你的亲生骨ròu。”

见到他们以前,我也许还可以找一百个理由来否认,说只是幻觉,只是喜欢相思,只是不小心养出了母女之情……可如今,即便抛开母女连心的痛楚和伤感,单从司徒永的行为举止来看,淳于望和相思绝对是我本应该刻骨铭心的至亲之人。

他再怎么和司徒凌针锋相对,如果不是确定我和他们的确有关联,绝不会安排我们暗中会面。

算来已是六年前的事了。

那时候的司徒永,还不是太子,甚至连晋王也不是,他只是个闲得不能再闲,差不多连他父亲都快将他忘记的落魄皇子。

如果我曾失踪三年,如果那段往事的确存在过,他不可能不知道,只是他和司徒凌一样,不肯告诉我。

我不晓得是什么让他改变了主意,但他的确正在用行动告诉我,我真的曾经失踪,真的曾经留在狸山和淳于望诞下了眼前这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这个会哭会闹会撒娇会顺从自己心意,并奔向自己母亲的小相思。

但我终究没有回答淳于望的话,只是把相思抱在怀里,抱得紧紧的,感觉她娇软的呢喃,温暖的呼吸和柔嫩的小身体。生怕,撒手,便丢了一个突如其来的美梦。

相思在我怀里也如身在梦中般轻而朦胧地问:“娘亲,父王说只能先见你一面,让我不要吵闹……可为什么只能见一面?为什么他们不让我和父王住舅舅家去,为什么你不能跟我们回狸山?”她已经止住了哭泣,但浓黑的长长的眼睫依然挂着一滴两滴的水珠。

我抬手轻轻为她拂去泪珠,抚过那圆圆的小脸……其实已经不像几个月前在我身边时那般圆润了,下巴开始略尖,不晓得是瘦了还是长大了,看得出有几分像我。

我柔声道:“相思,你不懂,这天底下,有太多的事身不由己。”

相思的眼睛越发瞪得大而无辜,“什么是身不由己?有人管着你不许你来吗,是谁啊?我们不理他不行吗?”

她看着身旁一只空的提篮说道:“父王让人把我装在这个提篮里,一拎就拎到这里来了!娘亲个儿大些,换个大些的提篮,父王力气大,也可以一拎就拎回狸山了!有人时别说话,没人时就走出来伸伸腰,也不累的!娘亲,你试试吧!”她一脸的渴求,居然不见了以往每次想出歪主意时自鸣得意的模样。

我慢慢地揉着她身上几处可以令人昏睡的穴位,缓缓透入真气,向她轻叹道:“相思,娘亲的根扎在这里,娘亲走不了。”相思大惑不解,问道:“娘亲又不是树,哪儿来的根的?”

我道:“人也有根。哪儿养育了你,你的跟就在哪里,养育你长大的人在哪里,你的根究在哪里。相思,你的根在南梁,在狸山,不在这个处处有人想害你和你父王的地方。”

“父王养育了我,于是父王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根,对不对?”

“对。”

相思澄澈的眼睛睁得越发大,指往淳于望道:“可父王不就在这里吗,我的根不就在这里吗?”我愕然,看了一眼倚在我身侧凝望着我们的淳于望,见他苦笑着无意解围,于是道:“他只是偶尔到这里来,这里并没有他的家。”

相思道:“父王一向说,有父王、有娘亲的地方,就是我的家。现在父王、娘亲都在这里,为什么不是我的家?”

淳于望便轻轻一笑,目光有些晶莹,却更是柔和,向他的女儿低柔道:“没有我,有你娘亲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我气得对淳于望怒目而视。淳于望看出我生气,便不再言语,默默低下头。

我正要继续和相思解释,抱着相思的左手手背被谁的手掌轻轻握住。

光洁修长的手指,感觉得出柔软却随时能爆发出极强力道的筋骨。

许多时日不曾相见,那触感和体温依然倍感亲切,像少时疲累至极将自己通身浸入温泉,柔软而温暖,渐渐连心都泡得如泉水般温软起来。

眼底又潮湿了。

我低头亲着相思漂亮的眉眼,右指继续加力,轮流在几处穴位抚摩过去。

相思奶声奶气地笑两声,到底支持不住,张嘴打了个哈欠,眼皮慢慢地耷拉下去,喃喃道:“娘亲啊,我好像困了。昨天晚上父王说要带我见你,我做了一晚上的梦,都是娘亲……早上都醒不过来呢,好困……我若睡了,醒来娘亲会不会又不见了?父王总说,是梦……娘亲,我做了好多个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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