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姑忙道:“不会的,奴婢一眼能看出,太子对姑娘可着实是真心实意的,不知有多看重,怎会看着姑娘出事?太子安排我进来时,原也说过,姑娘出去的那天,便是我完成约定可以回去一家团聚的日子。”
出去?
横着被人拖入乱葬岗也算是出去。
我不想惊吓她,说道:“桂姑,你认为太子有多大的能耐?”
“太子的能耐?太子当然有能耐。每一代皇帝龙驭宾天,都是他们的太子继位登基。”
“他……应该会当皇帝,应该会登基,只是……”
忽然间天旋地转,脑中阵阵地眩晕,疼得我痛楚地呻吟一声,双手已抱住了头。
桂姑慌忙抱住我,连声问道:“怎么了?姑娘怎么了?”
汗出如浆。
身上的伤处早觉不出疼痛,头脑中却似扎了无数根钢针,此起彼落地扎下,疼得我眼冒金星。
病又犯了。
也许早就犯过病了。
连着三天受尽酷刑,无处不在疼痛,无时不在疼痛,每每在疼痛中失去知觉,又被冷水泼醒,哪里顾得上去
区分到底是因病而疼痛,还是因刑而疼痛?
我吸着气,努力平稳着声调吐字:“去和柳子晖说,拿……我的荷包。里面……有药……”
大芮的对手比我以为的敌国对手更狠。
至少当时淳于望并没有收走我的佩饰;而端木氏连我的发簪丝帕之类的东西搜个一干二净,连衣带都解了去,生怕留下一星半点对我有益的东西。
桂姑应了,急过去找人说了话再过来时,我已疼得蜷作一团,气息越来越上不来,一倒身便昏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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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到几处穴道刺痛时,眼前又有了幻象。
极不连贯的幻象,不成片段。
以前总是面目模糊的人,年轻的淳于望,更年轻的我,眉眼忽然间清晰,却只是一帧帧不会活动的画像般,
缭乱地从眼前闪过。
喜的,怒的,嗔的,怨的,种种不一而足。
无力地低喘着睁开眼时,桂姑正缓缓地捻着扎于我头部的几根银针。
头部依然剧痛,连呼吸都觉微弱,舌干口燥得仿佛快要着火。
桂姑问道:“姑娘,觉得怎样?”
我哑声道:“水……”
桂姑忙端来茶水送到我唇边,我不管冷热,一气喝了,闭着眼睛默默养神。
桂姑见我卧在榻上喘气,哆嗦的身体渐渐平定下来,才拔去那几根银针,慢慢地为我按压着几处穴道。
虽然什么药都没有服,但给她这么一料理,竟也心静了许多,慢慢地恢复过来。
桂姑这才问道:“姑娘这是什么时候得的病?来得迅猛,症候看着挺凶险。”
我疲倦道:“你行医二十年,难道也看不出是什么病?”
桂姑道:“从脉象看,该属心虚生火,气滞血亏之象。若从医理分析,多会断为忧思伤脾,肝火亢盛,并归结于姑娘太过劳心劳力的缘故。”
正和卫玄当日所说相合。
叹人情,可比春情薄(三)
我叹道:“安神丸几乎没停过,大部分时候睡得也算踏实,但症状总未减轻过,反而越发严重了。”
桂姑冷笑道:“安神丸治表不治里。何况是药三分毒,时日服得久了,效用减了不少,只怕毒性入了肺腑,早晚会累了姑娘性命!”
这话司徒凌、卫玄也曾再三说过,连司徒永都跟我提过多次。
我苦笑道:“但我又怎能不服药?若寻常时候还罢了,若沙场征战或金陛面圣时出点差错,不是早晚会累我性命,而是顷刻会累我性命了!”
桂姑道:“可姑娘知不知道,长期服用却越发严重,很可能是因为这药治标不治本,始终用得不对症呢?”
不对症?
我正要细问时,只听外面锁镣声响,笨重的囚室门推开,却是柳子晖走了进来。
他手中正捏着我荷包,神情很是紧张,待见我无恙坐着,这才松了口气,笑道:“看来桂姑医术名不虚传,没见服药,这不也是好端端的?”
将荷包递到我手中,他道:“太子也晓得你离不开这个,刚回来就设法把这个拿到了。好在只是个佩饰,倒也没人理会。”
我接了,让桂姑帮打开,取出其中的玉貔貅,正待让她先给我服一粒时,柳子晖道:“太子其实并不想送来。他说南安侯给你服这药,说不准就是想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