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我们同在狸山学艺,我竟比司徒永还淘气几分,每每闯出祸事来累人累己。
司徒永年幼,往往跟在我身边一起闯祸,甚至常常一起给师父师伯们惩罚。
只有司徒凌少年老成,处事得体,人又聪明好学,颇得长辈们欢心,便是偶尔受我或司徒永连累,惩罚都要轻些。
于是,每次给打发到山上岩洞面壁思过,我和七八岁的司徒凌又冷又饿地偎在一起时,都会伸长脖子盼望司徒凌过去找我们。
他总有办法买通或说动看守的师兄,悄悄进来探我们,递给我们热乎乎的馒头和饭团,又解下他的棉袍,把我们两个紧紧裹住,抱在怀中为我们取暖,往往护着我们直到天亮,看着有人过来接我们下山方才离去。
罚的次数多了,他便也聪明了,一发现我们闯了祸,往往赶在师父师兄们发现前就为我们把残局收拾好。
那样端方沉默的人,为护着我们,后来居然也能对着师长满口谎言,面不改色。
我有时问他:“凌师兄,你为何这般待我好?”
他揉捏着我裹在禅巾中的头发,微笑着说道:“你比我小好几岁,我自然会待你好,我自然该多多照顾你。”
司徒永便嘻嘻地笑:“凌师兄,我比晚晚还小,你是不是该待我更好?”
司徒凌睥睨地看着他,冷冷地哼上一声,负手道:“你就一不懂事的淘气包,瞧你这模样,是欠管教罢?”
司徒永便抱着头哀嚎:“哎哟,我还真是没人疼的了!爹不爱,娘不理,连师兄都想着揍我,谁比我更命苦呢?”
司徒凌拉过他,笑骂地敲他的脑袋,说道:“谁让你这么顽劣,一天到晚闯祸,连累了晚晚多少次!”
司徒永哭丧着脸道:“明明是她连累我!”
我闻言去扯他的耳朵,司徒凌一边拉着,一边大笑,三个人便闹得滚作一团……
--------------------------------------------------
笑声犹在耳,刹那风雨过。
因着司徒永与端木皇后联手,他和手握重兵的司徒凌嫌隙越来越深,早已不复当年亲如手足的深挚感情。
我从小便知自己将来会嫁给司徒凌,小时候也没当回事儿,待回了北都才似渐渐懂得了成亲是什么意思。
他依然待我好,我却刚刚看清这个以前看着只是武艺超群的木讷少年到底有多么出色,亲近之余,更多出几分敬重。
只是一旦有时他待我过于亲密时,我却总是不安,甚至隐隐地抗拒着。
我更抗拒的,是父亲对我振兴秦家的期待。
我不得不去了把人命视作糙芥的军队,当一个备受严厉军规约束的小将,不得不和原来无忧无虑的生活割裂开来,从此循规蹈矩,一言一行都得谨慎小心,不许有半点的行差踏错。
两种抗拒的叠加,让我当了秦家的逃兵,妄想做一个平凡的山村妇人。
可惜,山村毁了,阿靖死了,我的美梦被撕扯成了噩梦……
长长叹息时,秦彻已推着轮椅行近我,怒道:“晚晚,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惊尘梦,苌弘化碧时(三)
他身后的沈小枫正在拼命跟我使眼色,让我别再触怒秦彻。
他一定听沈小枫说了昨晚之事,必定猜到会出问题,才会跟过来在门外从头听到了尾。
我坐倒在圈椅中,扶了额叹道:“我的确……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在做什么了。”懒
秦彻抓过桌上司徒凌喝剩的茶,扬手泼到我脸上,问道:“清醒了没有?”
茶水早已凉了,闻不出茶香,只有浅浅的涩意,萦入鼻尖,沾上唇舌。
我随手拂去脸上的茶渍,也不管衣襟上茶水渐渐洇透,低声道:“我很清醒。可是,二哥,我怎么觉得,我身体里还有另一个我,就和……小时候的我一样迷糊?”
秦彻眯起眼,说道:“你不能迷糊!我们秦家迷糊不起!”
我忽然便想起了淳于望的话,苦笑一声,问道:“二嫂快生了吧?小谨……这一两年,也着实出息了。等我下次出征,我会带上他。是他建功立业的时候了。”
秦彻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脸色顿时白了,皱眉道:“你年纪轻轻,难不成就想抽身退步了?以小谨的年龄阅历以及身体状态,你认为他担得起秦家这副担子?”
我反问:“当初我刚从子牙山回来时,有几个人认为我能撑得住秦家?历练得多了,磨挫得多了,再有忠心可靠的智囊帮着出谋划策,哪里有扛不住的担子?”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