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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霄九重春意妩(3)

他端过空酒盏,举向我;我忙为他斟满。他饮尽了,才微笑道:“你看,摄政王和朕那天重大哥,父子俩赫赫扬扬,总是一手遮天,势不可挡了吧?可唐天重照样坐立难安,翻遍整座瑞都也找不到他喜欢的那个女子!”

南雅意一惊,问道:“什么女子?难道……几天前在宫中选秀,就是为了把宫里的美人都找出来,让他检查有没有那个女子?”

“他没有找到。”唐天霄立起身,端着酒盏站到窗口,快意说道,“那女子据说原来是当时的杜太后宫里的,名字中应该有个‘碧’字。可惜杜太后半年前死了,宫娥四散,这女子也不知流落到哪里去了。为了找到这位天仙似的女子,唐天重进入宫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名字中带有‘碧’的宫娥全请入了摄政王府,后来疑心是不是给派去为太后守陵了,特地又亲自去了一次杜后的陵墓。呵,朕原来倒也不知,这位堂兄居然是这样的痴情种子!”

“哦,他不知道这女子到底叫什么名字么?”

“对。”唐天霄又将空酒盏递向我,让我帮添酒,“他只是见了这女子一面,拣了人家一条丝帕。据说,那条丝帕上绣了一个‘碧’字。”

心脏仿佛突然被人提起,我愕然地止住呼吸,脑中一阵轰轰作响。

“清妩!”

恍惚有人唤我,接着手腕被人托起,忙定神看时,南雅意正急急从我手中取过酒壶,唐天霄则丢开满溢的酒盏,忙着拂拭袖上的酒水。

“皇上恕罪,陛一恕罪!”我忙俯身叩头谢罪,额间已有细细的汗水渗出。

“起来吧,没事。”唐天霄虽对着湿漉漉的袍袖皱眉,可向来不拘小节,又和南雅意亲厚,宽恕我的无礼正是意料之中的事。

但下一刻,他已皱起眉,“你莫非……知道这女子的事?”

南雅意也疑惑起来,一面拉我起来,一面说道:“咦,对啊,清妩,你原来不就是杜太后宫里的么?”

我总算冷静下来,唇角勾一勾,浅浅笑道:“可不是么?忽然便让我想起一位死去的姐妹了。”

唐天霄平常和我们姐妹说笑,向来散漫不羁,连唇角懒洋洋的笑容都很少消失过;但这一刻,他忽然盯住了我,眸光幽深而锐利,“什么姐妹?”

我有些头皮发麻,口中却已轻叹:“那位姐姐……名唤宁碧,也是当时杜太后的贴身侍女。生得漂亮,也聪明,诗词歌赋都会,哄得太后可欢喜呢!可惜天不假寿,几个月前生病死了。不过这宁碧姐姐从不出楚宫,怎么会认识大周的康侯?”

“死了?”唐天霄又恢复了懒懒的笑,往榻上一靠,优雅地将腿交叉在榻上,取过酒来继续喝着,居然吐出了这么一句,“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

明明挺伤感的一句诗,被他用这等带了薄薄醉意的口吻潇洒念出,莫名地便多了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在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南雅意跟前,他不用掩饰自己的情绪。

所以,见面一个多月来,我看到了一个外表平庸无能的少年帝王,不经意会伸展开凌厉的芒刺,偶尔又会流露出孩子般的委屈和不甘来。

南雅意那双美丽的瞳仁倒映着的意中人,则是一只敛翅蜇伏的九天鹰隼,更是一支跃跃欲出的锋利宝剑。

而我只是继续着我平凡的旁观者生涯,看着皇宫一幕接一幕的激烈闹剧,看着才子佳人们出众的才情谋略,也看着他们演绎自己精彩的爱情,默默数着自己虚度的似水流年。

如果我的生活,能像流过静宜院旁的溪水般安静,其实已是我求都求不来的幸运了。

皇宫,皇权,波诡云谲。

从来都是。

宫院深深,帘卷梨花梦(三)

一向认为自己有很强的适应性,连楚帝率百官降周的那天我都能躲在南雅意的简陋宫室中,和她相互取暖,安然入睡。

可这一晚,我在c黄榻上辗转了半天才勉强入睡,脑中恍恍惚惚,只有洁白丝帕上一针一线绣着的“碧”字,像扎在了心口,挥之不去地疼痛着。

梦里还在疼痛,疼痛地抓着那条丝帕落泪。

德寿宫前的莲花池,是我最流连的地方。轻轻漾着的水面,敛住了一天的清澄月光,连月亮都在粉白的睡莲边摇荡,像谁在幽幽叹息。

往年最珍爱的白莲早已凋谢,再盛开时,也已不是原来的那一支。

坐在汉白玉的石桥边,执一杆竹笛,吹彻了水间月影,碧莲清香,也吹得自己一脸凉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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