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秦溪便爽快道:“掌门派我来接待唐师弟,取命牌这等小事,还是请随我来吧。”
“多谢秦溪师兄了。”唐时跟上了秦溪的脚步,便到了那存放命牌的香炉殿中。
无数出身天海山的弟子的命牌都在这里,到了后殿便能够看到那台阶一样的供香桌上,密密麻麻地排着无数玉简模样的命牌。
毕竟是当初留了一缕精血心魂的东西,唐时只一走进去,便已经感觉到了那微弱的联系,手一抬,便轻轻一招,一枚苍青色的命牌于是从那供香桌上飞起来,轻轻地落入了唐时的掌中。
那一瞬间,便有一种心神合一的感觉。
唐时眼帘一垂,终于勾了唇。
秦溪有些感叹,便道:“如今算是了结了。”
“了结了。”唐时一笑,握住那命牌。
这命牌无法控制修士的生死,却可以感应修士的生死,他死,命牌便碎裂。
转身走出殿门,便有耀眼的阳光从那天际撒下,唐时看到站在广场边上的是非,竟然有一种时光倒流,一切推翻重来的感觉。
然而风云激荡变幻之后,一切烟雨弥散,终究又清晰起来。
唐时对秦溪一拱手,便道:“告辞。”
秦溪还礼,也道一声“保重”。
于是唐时从这广场的这头走到那头,又到了是非的身边,便说:“好了。”
是非点头,却向着远处的秦溪打了个稽首,算是有礼了,而后便跟着唐时走了。
这一路上,唐时没有用灵力,他只是一路从最高的峰顶上走下来,顺着盘山路到中间的时候,便瞧见了后山的菜园。
下面那青青的地里,一个人也没有,午后的阳光似乎格外曼妙。
他忽然停住,便望着那地方很久,竹林之间掩映着一座已经有些破败的草庐,还依稀是当年的模样。里面没有人住,当初仲庆也死了,邱艾乾恐怕也不在那里了……
只这样看了很久,站在他身后的是非也看着许久,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般。
唐时一弹指,便有一点紫色的火焰在他指尖跳跃起来,而后飞出去从这半山腰上,化作了一星弱火,坠落而去,将那草庐点燃,不到片刻,便已经灰飞烟灭了。
那草庐消失在原地,徒留满地的灰烬。
他将属于自己的一切痕迹都消除了,却是要彻彻底底地离开这里了。
这是开始的地方,却不会成为他出发的地方。
唐时转过身,云淡风轻,一步一步往山下走。
是非发现了他身体的异样,那脚步隐约有些蹒跚,他身体之中的灵力已经再次消耗一空,并非是因为方才那灵术,而是山魂地脉又悄悄地缠紧了一些,只只因为他方才动用了灵力——似乎只要唐时一动,那东西便要收紧一些。
这山道漫长,唐时却一步步走下去,一直到了山脚下,才用回头看那高耸入云的山峰。
他想到当初的少年,站在那广阔的菜园田野里,甚至是嘴里叼着一根草芯子,用那种隐含着憧憬的目光,仰望苍穹。
他还记得当年,便是在这个地方,怀着无法压抑的忐忑,走上了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
那时候的他,只觉得天海山神秘悠远,如今看来,心境却已然完全改换。
唐时忽然觉得自己很苍老了。
收回目光,唐时下一步迈出了天海山的地界,却一下跪在了地上,走不动了。
是非走到了他身前,却弯身下去,让他爬到自己背上去,将唐时背起来,唐时手指从他僧袍的一角划过,没拒绝,脸微微地贴着他的僧袍,也触到了他脖子后面挂珠的青色细穗,便将眼睛闭上了,“终究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的……”
☆、第十二章 后会无期
千佛香有疗伤圣效,但这还是唐时第一次看到真正的千佛香。
当初唐时也曾在天海山因为一些事情意外地得到百年的千佛香,可是与此刻是非手中的这一支相比,却是天差地别。
他这一支千佛香,看着却如黑玉一样莹润饱满,只有三寸长的一节,唐时没忍住问道:“这是多少年的?”
“一千三百年。”约莫是够用了的吧?是非只是要给唐时疗伤而已。
他已经脱了上身的衣服,只坐在那里,便由是非燃了千佛香,而后将这香的灵效逼入他身体之中,立时就感觉到再次被山魂地脉冷冻的经脉,像是融化开了一般,紧接着这莹润之气便缓缓地渗入了那识海之中的一枚茧中。
待到是非手指之中夹着的那一支香燃尽时,唐时便已经睡着了。
是非一晃自己的手指,感觉到那森白的香灰从自己的指尖上落下来,在地上却似乎成了一片影子一样的痕迹。他看了看已经闭上眼的唐时,再回头打量这一间草庐——将唐时从天海山脚下背下来之后,便随意地找了这样的一间草庐,先为唐时解决了伤的问题才准备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