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跟着众人一抬头,便能够看到席面上的男客们。
“那叫人画画的是谁?那么不识相……”冯霜止在听到那一声喊之后,并没有像是别人一样那么兴奋,反而脸色淡淡。
熙珠奇道:“你一点也不想看吗?”
冯霜止摇头:“瘦马瘦马,你瞧那说话的那人的表情,便知道这句话不怀好意了。”
熙珠辨认了一阵,皱眉道:“那人是永贵大人的儿子伊阿江,素来是个纨袴膏粱,不知天高地厚的,只不过……画瘦马这有何古怪?”
冯霜止手中的扇子一顿,而后为熙珠一指那伊阿江,“你且看他面上神情,看似热诚,却眼神闪烁,怕是心怀鬼胎;再看那钱公子——”
当这个名字,从她心中划过的时候,未必没有什么古怪的感觉。
毕竟上一世冯霜止是嫁过他的,甚至一开始也是钱沣上门提亲,但是婚后却像是变了一个人。那时候钱沣与和珅一同提亲,两个人都算是寒门,而相比于旗人出身的和珅,钱沣更是寒门之中的寒门,而她冯霜止乃是贵女,最后竟然落了个被冷落的下场。
要说对钱沣没有怨气,那是假的,可若是说有怨气,也不是很多,她更多的是疑惑。
到底上一世,钱沣为什么对自己前后态度改变那么大?
不喜欢她,为何又要上门提亲?
将心中这一切一切的思绪压下去,冯霜止微微一笑,脸上没有半分异样,说道:“钱公子面色不豫,怕是不想画这图。”
“这倒是怪了,人人都知道钱公子善画瘦马,这可是一展才华的好时机,他为什么不愿意?”熙珠看向冯霜止,“看你一脸神神秘秘的,想必是看出什么来了,快说与我听听……”
冯霜止道:“这话不敢在这儿说。”
熙珠顿时无言:“你个小妮子,果真是个厉害的。”
扬马苏戏,一向有名,钱沣善画瘦马不假,但伊阿江所说的瘦马,却是此瘦马非彼瘦马了。
当下众人都瞧着钱沣,等着他说话,却不想钱沣似乎有些为难,“本来伊阿江公子相邀作画,不该推辞,只不过在这花园之中作画不便……”
冯霜止听着他这说辞,当即就暗自摇头,钱沣这人文采固然风流,可是却不怎么懂得变通,略有几分迂腐气息,也可能是现在他的身份地位与这些公子哥儿差了太多,地位之间有差别,所以说话难免不方便吧?
但这借口,也找得太水了。
若是冯霜止的话,必然会找个更符合此日此时情景的借口。
“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钱沣公子吧?怎么看你一脸为难的模样,倒像是不愿意为我画画呢?”
大大咧咧惯了的毓舒竟然从里面走出去,就站在台阶上面,手中捏着一把折扇,正是之前冯霜止送的那一把,毓舒很是喜欢这精致的东西,所以干脆拿在了手上,可以显示自己跟众人的不一样。
那扇子一打开,便是一幅兰花的图案,雅致得紧,回过头来的众人,都多看了那扇子一眼。
只不过,钱沣的目光停留得更长一些。
这扇面,无论是用笔还是用色,都是很熟悉的。
听了毓舒的话,钱沣多少有些尴尬,并非是他不想画,只不过在别人的生日宴上画瘦马,还有这些个公子哥儿那含有深意的目光,钱沣真是没办法画。
怕是他真画了,他们又要找什么理由来非难自己。
毕竟是个没什么背景的小人物,满洲贵族子弟习惯愚弄他人为乐。
正在钱沣尴尬的时候,却有个温雅的声音在场中响起来,却是坐得离钱沣不远的和珅说话了。
“毓舒小姐生日赏花之宴,画瘦马多少有些不合适,既然是赏花宴,倒不如让钱沣兄画写花鸟虫鱼,也有一个留春住的意头,花团锦簇,怕是比那古道西风瘦马好上不少的。”
冯霜止方才还在摇动的扇子,缓缓地就停住了,这借口的想法竟然跟她是如出一辙,她几乎怀疑是自己说出来的话了。
“你怎么了?”熙珠看她呆愣愣的,忍不住小声问了一句。
冯霜止这才回过神来,团扇一摇,道:“不过是觉得那人面生。”
熙珠看了一阵,也道:“这人我不认识,想必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吧。”
面生,面生——怎么可能面生?
即便是只见过两面,冯霜止也能将这一张脸记得清清楚楚,说什么面生,自然是假话。
不过她说假话也没人知道,熙珠不知道和珅,只不过还是有人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