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天轻轻地贴上海雅的嘴唇,用体温驱散对方齿间唇角的冰冷刻痕。海雅的脸庞看起来干涸脆弱,没有一丝水份。水波却一点一点聚集在眼眶,模糊了那一对黝黑漂亮的眸子。
“海雅,别难过……你想要什么,想要我为你做什么……”
海雅没有答话,带泪的睫毛缓缓合拢,靠进路天的颈窝,身心极度疲累。
“你,你想要那个么……我,唔,我给你好不好……”
路天拉过海雅的手,圈住自己的身体,真是想把心肝肠子肺都掏给对方,却又不知道怎样才能抚慰海雅遭受的伤痛。
路天那时真的非常后悔。
如果他没有赌气地离开马瓦赫部落,没有任性地掉头跑掉,连话都不说一句,海雅也就不会因为追出来而受伤,更不会离开部落里的子民。如果两个人一直都待在部落里,红毛巨人们就不会在毫无防备之下遭受火力的攻击,梅就更不会惨死。
他觉得自己已经开始想念野人妈妈淳朴而憨厚的笑容,想念她每一次用门板一样的大手,小心翼翼地抚弄孩子们的脑瓢,还生怕用力过猛,捏碎了小黑猿和小白猿的脑瓜。更遑论海雅,此时心里会有多么地痛苦和难过。
小黑猿用自己的忠诚挽回了小白猿的友爱,却永远地失去了妈妈。
路天轻声在海雅的耳边低语:“海雅,你别怕,我不会离开你,我们俩一直都在一起……”
海雅用两只臂膀紧紧环住他的腰杆不撒手,攥住自己所能攥在手心里的珍爱。
“你以后想妈妈的时候,就抱着我……”
海雅的脊背重重地颤抖,紧贴一处的胸膛扣动路天的心口,喉咙里隐隐地轰鸣,哀啼。路天第一次听到小黑猿哭泣。海雅的哭声像婴儿的啼哭,呜呜咽咽,嘤嘤呓呓,牵动人的心房。
第34章暗中偷袭
花芯里淌动着晶莹的露水,绿叶散发出醇厚的香气。雨林中悠悠的生灵,见证了亚马逊又一个雾气濛濛的黎明。
低压空气中耸涌着各种躁动和不安。上千条黑锦蝰蛇缠绕成一只一只蛇团子,在林间小径上翻滚,甚至顾不上瞧一眼与它们擦肩而过的美味的腹鼠。
几百条凯门鳄从它们常年栖息的产卵沼泽地中四散奔爬而出,一只只都像是失去了方向感的罗盘,辨不清东西南北。母鳄甚至抛弃了它们辛辛苦苦孵育的鳄鱼蛋。一只只白乎乎的蛋,稀稀落落地散布在沼泽中。
很臭美的臭屁从树上出溜下来,惊恐地趴在路天的肩头颤抖。它身后不远处的树梢上,蹲着一只大了肚子的母猴子。那是臭屁用很好看的鹦鹉羽毛和紫水晶,费尽心思哄到手的猴老婆。
路天抱着臭屁安抚,抚摸它金黄色的绒毛。海雅用吱吱哇哇的猴语警告臭屁,让它快去通知绢毛猴部落的成员,迅速躲藏到雨林最高层的树冠中,不要被偷猎者发现了踪迹。
绢毛猴那一身橘红色的艳丽裘绒,是贵妇们衣橱里最上档次的围脖,也是收藏家书房中最耀眼的装饰品。
溪水一侧的捕猎者拖拽着大大小小的铁笼子,满载而归。
杰瓜从隐蔽的树丛中跃出,怒吼着想要扑过去。
循声而至的海雅,在树顶拖长声音呼唤杰瓜回来。杰瓜用前掌凶狠地刨地,双眼血红血红,看不到一丝眼白,仿佛全身的血液都浸涌到眼眶,完全不听从小黑猿的召唤。海雅不得不扑下树去,一把揪住了杰瓜的尾巴,死拖硬拽地把它拖进了树林,没有让这只傻豹子被枪打死。
那一群入侵者把猎物装上停泊在黑河边的木筏。
这些人使用的浮筏子非常结实抗造,比路天自己凿出来的独木舟要有效率得多。用铁皮和钢钉把一大排粗壮的树桩捆扎在一起,激流冲不散,撞不破;木筏上还安装了柴油发动机,不需要耗费人力划动。宽阔而坚实的浮筏最适合在黑河河道中运载货物,不惧怕水生鱼类和兽类的攻击。
路天悄悄潜上河岸旁的大树,仔细地窥探那一支船队。他发现某一只木筏装载的铁笼子里是一只美洲豹。豹子困在笼中,尾巴直竖,焦躁地转圈嘶吼,用头颅撞击坚硬的栅条。
他终于明白杰瓜为什么发疯,笼子里关的是自己的宠物蜜豆。
木筏船队没有顺流而下,而是逆流而上,向着黑河上游行进。强悍的发动机隆隆地轰鸣,撞开雨林上空潮烘烘的热气层。
这伙人大约是要溯流行至哥伦比亚境内的港口,然后弃船登岸,付货销赃。在那里的黑市上,一张没有弹孔的美洲豹的皮毛,可以卖出一千美元,差不多就是一百七十万哥伦比亚比索,成堆的钞票可以装满一只大号麻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