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惊滢喉中迸塞,他无法想像那是一段怎样的过程,如何强迫自己混噩的脑海拼命的去理解被人隔断的世间......
当自己还依赖的窝在婉情皇后怀中撒娇的时候,六皇兄便一直都是独自一人坐在遥远的角落里看着其它人,终于明白那并不是他天生孤僻或难以接近,他只是给他自己充分的时间去明白远方的人们在做些什么。每每自己调皮的拿笑话逗乐几位皇兄,只有他从来不笑,原来,不是他无趣或不屑,而是混沌的大脑还没办法灵活的反映过来......
六皇兄付出了多少心血,才会瞒过了所有人,像个普通的皇子一样慢慢长大?
如果是我......也许早就屈服在这个噩梦之下,在宫人的叹惋声中,渐渐的被遗忘在某个角落......
李惊滢默默的看向了那个下毒手的老人,他的斑斑白鬓中,又有多少是为了那份负罪感而染上的悔恨色彩?他凝视天际的凄楚当中,又有多少是为这份罪孽的追悔?
这位生存在皇宫中随波逐波的老人眼中的苍穹,与被人阻搁了思绪却没有屈从的李惊鸿眼中的苍穹,还有在矛盾中苦苦挣扎的李惊滢眼中的苍穹,是否同样的蔚蓝?亦或,同样的灰暗?
第三十二章
一路无语的走向福寿宫的方向,快到福寿宫时,一个手捧托盘的小太监从暗处向杜公公走来:"公公,您要的东西。"
杜公公掀起盖在托盘上的锦布,那是一个琉璃七彩匣,一看便知价值不菲。杜公公接过托盘,对那名小太监说道:"你下去吧,这件事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奴才明白。"
小太监自始至终都弓着腰,没有将视线投向李惊滢。李惊滢也因此明白,他一定是看到了自己的脸才会有意这样做。
不由轻轻一扬嘴角,这又是一个已经懂得宫中生存法则的宫人。
杜公公面向李惊滢,恭恭敬敬的一弯腰,慢声说道:"要委屈殿下了。"
李惊滢明白他的意思,微微点点头,杜公公这才将托盘递给了李惊滢。
"请殿下切记不要抬起头,弓下身,双手举起托盘,高过头顶,只需跟着奴才即可。"
李惊滢依言照作,杜公公纠正了他的姿势后,二人便一前一后的走进了福寿宫。看守福寿宫正门的几名侍卫都对皇帝身边的杜公公十分熟悉,一看到他,便乐呵呵的向杜公公行礼请安。
"不知公公此次前来有何贵干?"
杜公公指了指李惊滢所举托盘正中的琉璃七彩匣,微笑着说道:"圣上十分关心殿下的病情,这不,又派杂家送来些上等的补药。圣上说了,若殿下的病好了,福寿宫上上下下所有人都重重有赏呢。"
几名侍卫听了立刻喜不自胜,百般巴结讨好的说:"那就有劳公公多多美言几句了。"
杜公公与这几人一番客套,可怜李惊滢一直弯着腰不敢直起,双臂又高高举起,不消片刻便两臂泛酸,腰部发麻,算是彻底体会了身为奴才的辛苦。
所幸杜公公心里还掂记着正事,客套了几句便没再多留,带着李惊滢进了福寿宫。
一路直奔李惊漩的寝宫,李惊滢的心已经悬到了嗓子眼,眼见重逢在即,整个人都不由的紧张起来,一颗心忐忑不止。
进了寝宫,一屋子宫女、太监立刻向杜公公行礼。李惊滢跟在杜公公身后,眼角余光可以看到床榻,却不能抬起头查看李惊漩的情况,真急的恨不得一把扔了托盘飞扑过去。
杜公公煞有其事的跟负责伺候李惊漩的几个奴才了解了一下病情,接着便命所有下人一并退出去,说是圣上有口谕要告诉武公子。众人领命,马上都尽数告退。
李惊滢一怔,不知道这武公子又是何人?
待所有下人退出去后,杜公公急忙扶了李惊滢一把。李惊滢这才勉强直起身子,连连直唉哟。不由暗叹,这几个月果然疏于锻炼,全身好似生锈一般,真是要命。
一眼撇见躺在床上的李惊漩,李惊滢当即再顾不得全身酸痛,立刻飞奔过去。看到李惊漩满头是汗的皱紧了眉头,口中不断喃喃着'滢......'的声音,李惊滢心中一酸,当即俯下身搂住了半昏迷状态的李惊漩。
"惊漩......惊漩......"
终于可以唤出这个魂牵梦萦的名字,而名字的主人也在自己的怀中,如此真实的感觉,却虚幻的好似一场美梦。
神智恍惚的李惊漩朦胧间好似听到熟悉的声音在唤他的名字,于是勉强睁开了双眼,虽然旋转的天地令他不能即刻看清对方是谁,但是熟悉的触感却令他在高烧中已经极为脆弱的心智顿时崩溃,摸索着抱住李惊滢,委屈的慢慢呜咽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