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攻略守则(86)
皇帝眯起眼,“哪里不对劲?”
卫敬膝行几步,跪得更近了些,“那晚臣不仅没见到他们模样,连他们的声音都没听见。陛下,按理说,突厥人打仗,高声作呼以壮心胆,可那天晚上却没有任何声音。照这帮蛮族人的野蛮脾性,他们若见到我们这等人仰马翻的情状,应当大声庆贺才是。”
皇帝脸一拉,“什么胡说八道的东西!”
卫敬缩了缩脖子,不说话了。
皇帝虽心里鄙弃他尽做胡语,细想却又有几分道理。回宫之后,立刻着人再查,这一回,查的却并非蛮族人。
但很快,次日雍县回禀,莫名其妙发现了一队走商之人的尸体。
皇帝下了朝便得知这消息,走到偏殿换下朝服,问内监:“皇后去了何处?”
“回陛下,皇后去了大云寺。”
皇帝侧目,“又去大云寺干什么?”
“皇后说,太子殿下下落不明,她要替太子殿下祈福。”
皇帝冷笑了一声。
难得与妹妹相聚,薛恂这顿早饭没有去军营,而是在刺史府陪薛棠一起用膳。
“暂时还无人知道你在这,过几天哥哥派人接你回家如何?”薛恂说的“回家”,自然是回老家荥阳,只是自从薛老将军死后,荥阳的老宅几乎只有几名老仆照看着。
小时候他便是怕薛棠受不了寂寞,才同意接她入宫,但现在的情形完全不一样了。他想来想去,为今之计只能如此。
原本以为薛棠会毫不犹豫地答应,没料到她却摇了摇头,“不,我暂且先在灵州待着,具体如何,殿下应当有指示。”
薛恂咀嚼的动作一顿。
他总觉得小妹好像变了一些。
“对内,北衙十三卫,最精锐的羽林军掌控在崔见章手中。对外,你身边那个魏邢是根拔不掉的钉子。现在连神策军都折损了一半,也不知父皇能否看清,如今的长安城,除了他身边那点亲兵和没把的内监,便是崔见章手底下的禁军。”
薛恂深知“边将不问朝政”的道理,谨慎地同太子打太极,“这不是臣能过问的事情。”
“好,不谈这个。”太子又道:“父皇派我来灵州,本是想稳定军心,不过我知道,北庭有你燕郡王在,定然乱不到哪里去。只是朝中一些主战派一直在叫嚣开仗,他们喊的越厉害,突厥却愈嚣张,这回用残弱劣马换丝绸瓷器,还妄图求娶我朝公主,父皇大发雷霆,欲毕其功于一役。我想问你,三个月内,能否将战局定下?”
身边有掣肘之人,却弹劾他养寇自重。薛恂默然不语。
“哦,还有一事。”太子状似无意地转着手中的茶杯,“皇后有喜,小皇子诞生,到时候你也得入京祝贺。这个皇弟,不知道与我亲不亲。”
薛恂手心一紧。
“正好薛棠也能趁机回京。”太子提起薛棠,语气缓了缓,道:“你觉得如何?”
薛恂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殿下觉得如何?”
“我吗?”太子叹了口气,“不谈三个月后,只谈眼下,我嘛,身在灵州,心在长安。”
薛恂将茶杯瞪了半晌,缓缓吐出一口气。
太子心知肚明地一笑,又拍拍他手背,“放心,我会让你当上这国舅爷的。”
薛恂忍了好久,忍住了骂娘的冲动。
回忆到此为止,薛恂好好打量着薛棠。去年冬天回京的时候,她脸上肉肉的,埋在斗篷帽檐边上的兔绒里,十分讨人喜欢,现下已经尖出了下巴。
“哥哥不会让人伤害你的。”薛恂将她搂紧怀里,低声又加了一句,“我以前……做错了。”帝王性情难测,他不该将她一个人留在长安。想到这里,薛恂胸中就一阵钝痛,要是那晚没有太子派遣的侍卫跟踪她保护她,她岂非……
薛恂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
那个灵州刺史徐授业,在太子到来之前,薛恂以为这人是只缩头乌龟,是棵夹在他与魏邢之间的墙头草,现在太子一来,薛恂心里已经隐隐有了底。
一个小小灵州,倒是齐聚了各方势力。
薛恂道:“哥哥心中有数,你不要担心。”
难得的悠然当口,薛恂的裨将禀告说太子要见他。薛恂抹了嘴便要走,薛棠抱住他的胳膊,“哥哥,你吃完饭再走嘛——好不好,好不好——”
薛恂哭笑不得,“太子殿下还在等着。”
他话音未落,蔺湛已经自己走了进来。他在门外便听到了里头少女撒娇的声音,果不其然她现在正抱着薛恂的胳膊,像一只树懒一样不肯撒手。她眉眼弯弯,粉面含春,脸上是蔺湛从未见过的娇俏之态。
他端详着薛棠,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也想她用这样的声音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