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善桐来了,她眼神一亮,笑眯眯地用眼睛向善桐打了个招呼,又径自忙活了起来。善桐反而觉得这样的招呼要格外贴心得多。她咧嘴一笑,也用眼睛向海鹏婶打了个招呼,便进了内院。
善喜正伏案看书,她脸上的忧郁之色,似乎也在不知不觉间消散了开来,善桐透过窗子看进去时,只觉得善喜双手支颐,脸上的神色一片宁恰。她一时间倒不忍进去侵扰,不想善喜无意间一回头,见到她来,早绽开笑容,隔着窗子招了招手,让善桐进去。
“昨儿说要找我借书看。”善桐一进屋子,善喜就笑吟吟地道,“借到哪里去了?我留神听着外头的动静,想着你一出门我就能听着你的声音,没想到听了半天,你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善桐就红了脸笑道,“我昨晚喝了酒,醉了!就没出门,在祖屋过了一夜来着。”
两个小姑娘凑在一起,自然要叽里呱啦地说说昨晚喝酒的事,善喜听得笑声连连,小脸上难得地带起了红晕:“一碗酒就醉了你了?没出息!我都能喝两三碗呢,在西北不会喝酒,真正冷的那几天你都没法出门。”
善桐越发惭愧,忙又岔开话题,将桂含沁认亲的事告诉给善喜知道,善喜自然是连番感慨,又和善桐说了些当年兵荒马乱时杨家村的故事。两个小姑娘凑在一起,话自然是越说越多,善桐又说了自己带许凤佳去小四房的事。听得善喜只是连声道,“我怎么觉得你这一天比别人一辈子故事还多?你平时是不是什么事不干,就光顾着四处去招惹麻烦,经历这些个事情了?”
善桐被她说得倒有几分心虚,望着善喜手头的书本,不分青红皂白便夺来道,“从今儿起,我也要多读书了!”
一边说,一边一叠声地催善喜,“还有什么书你是要借给我看的——哎呀,我的包袱皮又没有带来,要不你这里有什么能包书的东西——”
善喜托着腮看她在屋里转了半天,这才从炕边的小桌子上搬下了一个小包袱,笑盈盈地道,“在这呢,三姑娘,都给您预备好啦。”
善桐这才讪讪地坐回了炕边,一时间却也不说话,只是垂着头拨弄起了桌布上的流苏。善喜也不着急说话,她拿过书爱惜地平整了又平整,这才抬起眼来问善桐,“你到底有什么心事呀,怎么今儿闹得这样坐立不安的。”
想到西北缺粮父亲身在甘肃不知道忙成什么样子,想到诸家村已经被马匪围攻,杨家村来年要是遇到这样的境况可该怎么办,想到祖母和母亲之间又一次有了分歧,一个看中诸家一个看中桂家,似乎随时有闹大的可能,想到姐姐本人似乎不喜欢诸公子,可听含沁的意思,桂二哥虽然很好,但要嫁进他家也不容易。想到含沁误会了母亲要把自己说给桂二哥又不是大姐,想到许凤佳和榆哥之间的对比……
无数心事流过了心头,善桐是恨不得把它全说出来,好减一减心中那说不出的不得劲儿。可是看着善喜的面孔,她又把话咽进了肚子里。
虽然还没有人教导过善桐这一点,但她自己早已明白,有些事,就是再要好的朋友也都不能说的。
“我就是奇怪。”她随口道,“你说这些人呢,诸大哥、桂二哥、含沁表哥还有那个许凤佳,到底有什么好的?族里的那些姐姐,是恨不得用眼睛把他们吃下去。我看长得也就是那样,怎么就那么多人喜欢呢!你说这喜欢,又到底是什么感觉呀?”
善喜要比善桐还更小,说到这种事,还要比善桐更加茫然。一时间竟不能答,两个人对视了一会,也不知怎么回事,都哈哈大笑起来。善喜道,“我也不知道,那些个臭烘烘的野小子有什么好喜欢不喜欢的。反正年纪到了就嫁人呗,喜欢不喜欢的,好像也没什么用。”
这话虽然听着的确在理,可善桐却觉得事实又似乎并不是这样,她托着下巴,一会想到诸燕生,一会想到桂含春,一时间只觉得两人似乎的确各有优劣,但无论如何从姐姐的眼光来看,也该更喜欢桂含春才对——可又有些隐约的心虚,她觉得自己这样想,或许是因为……因为含沁表哥说得对,自己是,是有几分喜欢桂含春……
可喜欢,又究竟是什么样的感受呢?
善桐就犯了难了,她在心里将自己见过的小子们都拎出来挨个儿排了排,又试着用大人们的眼光去想了想。觉得也许许凤佳才是那个最应该被最多人喜欢的:出身高长得好,除了傲慢些也没有别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