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鲤沉吟片刻。“这样吧,你先进去看教主心情怎样,然后再见机行事了。”
萧翊大喜。“张长老真乃诸葛再世,智计百出!”
“去去去!”张鲤没好气拂了拂袖子。
萧翊壮起胆子,敲了敲门,里面传来清冷的声音。
“进来。”
萧翊走进去,回身将漫天寒意关在外面,却突然觉得屋里也没比外面温暖多少,再看坐在桌案前的那个人,垂首落笔,更没抬头看他一眼。
他正嗫嚅着不知该如何开口,眼角余光瞥及半开的窗户,不由脱口而出:“外面天气真不错,教主怎么不出去走走?”
话刚落音,他就想抽自己一耳刮子,这不是纯粹没话找话么,明明是寒风凛冽,他却说天气不错。
陆廷霄终于淡淡扫了他一眼,笔却没有停下。“没事就出去吧,顺便将这些已经批好的传到各处堂口。”
“是。”萧翊上前将公文捧在怀里,想了想,还是道:“教主,如意楼……”
“出去吧。”冰冷的声音,毫无起伏的语调。
萧翊张了张口,暗暗叹了口气,终究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明明在玉霄峰上惺惺相惜的两个人,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是夜。
帷幕低垂,流苏松松系着,榻上躺着一个人,却被帘子遮去了一半。
穿着水绿色长裙的女子端着药走近床榻,低低喊了一声。
那人起初没有反应,女子又唤了数声之后,却咳了起来,一开始是压抑的,破碎的咳嗽,到后来仿佛压抑不住胸腔迸出的麻痒,咳得撕心裂肺。
绿衣女子连忙放下碗,坐在榻边,一手扶着他,一手轻拍背部。
“芸儿,幸好有你,如意楼……”那男子咳了数声,缓缓道,声音暗哑低沉。
“公子别说了,你快养好伤,如意楼惟一的主人只有您。”轻柔婉转地抚慰他,却掩不住语调的颤抖。
“我怕我是好不了了……”男人苦笑,“那场决战,我本不该去,今日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现在说这话却晚了。”
“公子想多了。”绿衣女子背过身去擦掉眼泪,又端起桌上的药。“大夫说您经脉受损,这药是万万不能落下的……”
微弱的烛光无法透过厚重的帘子看到两人的表情,只有语气之间的叹息,令人心生沉重。
夜已深。
窗外再凛冽的寒风,也吹不进屋里,更吹不散里面浓浓的药香。
“如意楼守卫较之几天前要更加森严,属下就算用了东瀛隐术,也不敢逗留太久,所以只能听到这些。”屋外,成片的青竹被寒风刮得飒飒作响,屋内,一名黑衣人半跪在地上,暖香带着旖旎萦绕不去。
“森严么……”嘴角微微上扬。“森严就对了。”
“这不会是有诈吧?”柔荑抚上他的胸口,佳人微微抬首,波光潋滟之间,便是一片风情。
孟玄晴玩味一笑。“你不懂,守卫越森严,代表如意楼越有事发生,越想遮掩不让人知道。沈融阳不声不响就把楼内三年进项交给晋王,内部肯定有所不满,只是碍于他的积威不敢声扬,若是他身体无事,也就罢了,但他偏偏被陆轻玺重伤,加上跟北溟教决裂的事情,现在如意楼内可谓暗潮汹涌,看来时机已经成熟了。”
“祝公子早日一统武林,进而取得天下,恢复往日荣光。”谢嫣然笑意盈盈,身子却已贴了上去。
孟玄晴顺势将她一搂,惹来一声低叫,不由哈哈大笑。
“我最讨厌你这家伙的一点就是,明明狡猾多端,偏偏要装成一副温文无害的样子。”莫问谁下了步棋,翻了个白眼。
“我这叫智慧,不叫狡猾。”方才还吐血咳嗽的人,此刻正坐在桌案旁边,好整以暇地将一枚黑子放入棋局中,神色悠然闲适,哪里有半分虚弱病重的模样。
“等等!这步不算,我重下!”莫问谁抓住对方欲收回的手,半强迫地将那枚已经下了的棋子又塞回他手里。
“起手无回……”沈融阳无可奈何。
“我又不是君子。”他洋洋得意,一脸无赖。
“公子,既然想让对方认为你真的重伤,为什么还要加强内外守卫,这不是让人反而进不来窥探么?”侍琴奇道。
“孟玄晴的部属中有熟悉东瀛忍术的人,再森严的防卫对他们来说也毫无阻碍,方才已经走了一拨了,应该不会再来。”沈融阳淡淡一笑。“聪明反被聪明误,越聪明的人,就越是多疑,如果守卫松散,反而会让他生疑,现在这般,他已经有五分相信了,加上之前的诸多事情,正好凑足十分。”
番外·往事(一)
那一年,他七岁,在十二月最冷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