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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香上闪烁红光,朱厚照神情立即变得肃穆。双手持香,跪在大雪中,行五拜大礼。
“嗣男厚照,敬先祖功业,奉香祭礼!”
少年的声音被风吹散,很快消失雪中。
天子下拜,定武卫官兵举起长矛,用力顿地。金吾卫手持长刀,以刀背拍击壁上护甲,代替立盾。
杨瓒和顾鼎跪在朱厚照身后,大雪浸湿衣袍,凉意侵入骨髓。嘴唇隐隐发抖,额头触地,冰冷却又肃然。
郑村坝之战,太宗皇帝以少胜多,八万破五十万。后经几番浴血,终登上九五之位。
后世人的评论,朱厚照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
对他而言,太宗皇帝是人生中的一块里程碑。如能行到近前,哪怕摸一摸碑角,都能乐得合不拢嘴,睡不着觉。
大战之地,万千英魂埋骨。
寒风呼啸,似能听到百年前的战鼓号角。
军马冲撞,刀戈相击,雄浑的喊杀声中,万千铁骑奔赴死地,冲锋陷阵,攻破大营。
苍凉,豪迈,雄壮。
同古人祭古。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有些奇怪。
然而,杨瓒明白,自在客栈醒来,他早已置身历史之中,成为岁月画卷中,镌刻不去的一抹剪影。
“陛下,风雪渐大,该启程了。”
五拜之后,朱厚照站起身。
仰望风雪中的牌楼,深深吸一口气,凉意滑入心肺,神情愈发坚毅。
“今日,朕在此立誓,必承历代先帝功业,北驱鞑靼,南逐倭贼,拓陆上之土,阔海上之疆,继先祖垂统,中兴大明,创万世基业!”
“八荒六合,皇天后土,祖宗先灵,俱可为证!”
短暂停顿,以顾鼎杨瓒当先,众人再次下拜。
这一次,拜的不是牌楼,而是百年战场之前,立下豪迈誓言的少年。
“陛下万岁万万岁!”
山呼声撕开北风,穿透雪帘,直破天幕。
不是身临其境,永远无法体会,这种豪迈激越是如何的振奋人心,又是如何撑起华夏王朝最后的脊梁。
“走!”
接过缰绳,朱厚照跃身上马。
望一眼风雪中的牌楼,调转马头,扬起马鞭,再没有回头。
他日再来,必得万民敬仰,携不世之功!
旗帜扬起,队伍继续前行。
杨瓒登上马车,抱住手炉,接连打了三个喷嚏。
金吾卫依旧被落在最后,看向前方的同袍,想起方才的天子,不只一人面露羞惭。
大雪渐停,北风更冷。
朱厚照坚持骑马,冻得鼻子通红,依旧不上马车。
“朕无碍,张伴伴休要再言。”
张永无奈,不敢再劝,只得亲往车厢,取来更厚的斗篷,为朱厚照披上。
距京城十里,大雪又至,队伍停下歇息。
伯府护卫燃起火堆,定武卫官兵站到风口,为天子挡寒。
杨瓒被请下马车,和朱厚照一起烤火。
顾鼎站在一侧,正舀起积雪,打算架到火上,忽听朱厚照言:“金吾卫官兵需要操练。朕观一路,不提定武卫,连武学生员都比不上。”
“陛下,金吾卫之中,多是勋贵功臣子弟。”
操练得狠了,怕会出问题。
朱厚照搓搓手,道,“回京之后,朕即刻下旨,凡公侯伯应袭子孙,年满十三,必送武学。”
杨瓒眨眨眼,知道定有下文。
“三年无所成,递降其爵。学成送考武举,中者重用,屡试不中,听袭爵位而减其禄米。功臣循此例。”
“内外卫所指挥千户,由锦衣卫查阅。不称者降职,年二十五以下者,俱送卫中武学。”
杨瓒默然。
天子为整顿军卫,当真下了狠心。
一等爵位世袭罔替。朱厚照说降就降,说夺就夺。
可以相见,这道敕令下达,会掀起多大波澜。
抗议?
以朱厚照的性格,惹恼了他,夺的就不只是爵位,十有八九还要加上脑袋。
京外武学,他不十分了解,无从置喙。
京城武学,则由谢丕顾晣臣掌管。勋贵功臣不敢抗议天子,满心不甘,送继承人入学,难言不会找两人的麻烦。
谢丕有个大学士的爹,后台硬得很,即便是国公,也不敢太过分,承受的压力总会小些。
为难的,九成会是顾晣臣。
这种情况下,武学中的训导就变得相当重要。
寻常军汉定然不成,必须是能扛住勋贵功臣压力,无论公侯伯,都能试着掰腕子的英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