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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陛下隆恩!”
“不过,”朱厚照又道,“朕百事烦心,实离不得杨先生。杨先生还需早去早回。”
“臣遵旨。”
无论如何,放人就成。
又过两刻,杨瓒起身离宫。
现今的讲学,早已变了味道。不只杨瓒,谢丕和顾晣臣也有同感。比起讲学,他们更像是“幕僚”,凡朝中大事,内阁呈送奏疏,天子多要询问三人。
顾晣臣和杨瓒没有条件,无人可以解惑。
谢丕回到家中,将事情告诉亲爹,谢迁沉默半晌,破天荒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丕儿,努力吧。”
谢家今后,说不得都要靠二儿子。至于喜好兵书,官任兵部,掌事武学,谢阁老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去吧。
第六十六章 省亲 一
岁暮天寒,滴水成冰。
进入十二月,神京城连降数场大雪,泥砖木墙俱是一片银白。
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衙役顶风冒雪,穿了两层夹袄,仍抵不住刺骨的寒风,冻得耸肩缩颈。每每巡城归来,总会挤到火盆旁,暖和起僵硬的手脚,才觉活了过来。
皇城十二门,卫军由一日两岗改为一日一岗,轮值还有热汤。饶是如此,数九寒天,在城头站上两个时辰,也足够要了人命。
在城门洞前盘查的卫军尤其难熬。
天子下月大婚,顺天府有令,出入京城的车马人员必须严查。锦衣卫和东厂的探子四下走动,暗中监察,众人时时要绷紧神经,谁还敢在这个紧要时候偷懒。
辰时正,城门陆续开启。
宫城内,鼓声响起,长鞭净道。
天子升殿,百官早朝。
巳时中,奉天门内有快马驰出,马上骑士怀揣圣旨,直奔北上东门。
至城门前,卫军横起长枪,骑士拉紧缰绳,举起牙牌,取出盖有关防印信的文书。
“奉旨出京办事!”
卫卒确认无误,方才放行。
出了北上东门即是官道,可容四马并行。行经此门的快马,多是往朵颜三卫及女真部落传达敕令。无论出入,盘查极是严格。
“寒冬腊月,大雪都能封道。”一个四十许的老卒架起长枪,搓了搓手,哈两口热气,道,“这个时候出去,也不晓得什么紧要事。”
“下个月天子就要大婚。”另一个卫卒跺着脚,道,“八成是传送喜讯。”
“未必。”
老卒摇摇头。
若说喜讯,有点太早。调兵的话,近期也没见有鞑靼犯边的消息。
按照旧历,难不成要恢复正月互市?
想到这里,老卒再次摇头。
弘治十二年,北边卫所出了杀良冒功的事,朝廷没能公断,引得朵颜卫和泰宁卫不满。自那之后,少见三卫遣人进京,互市也就此关停。
如要重开,不会没有半点风声传出。
老卒又哈两口热气,只觉更冷。
几个兵卒说话时,又有三辆马车驰往皇城北门。
打头一辆,车壁雕饰银纹,车前挂着两盏琉璃灯,垂挂青缦。中间一辆齐头平顶,黑油车身,车前垂着皂缦。
最后一辆并无车顶,只有一块车板,用麻绳捆着三只箱子,俱是铜锁把守。
车轮压过积雪,上下颠簸,铜锁敲击箱身,放出声声钝响。
车夫均是一身短袍,做家丁打扮,膀大腰圆,脸膛黝黑,魁梧壮硕。
行到城门前,一名车夫拉住缰绳,撑着跃下车辕,自怀中取出关防路引,言是京城官员回乡省亲。
“省亲?”
路引盖着顺天府大印,不会错。但这个时候出京,难免有些奇怪。
再看一眼路引,城门卫不禁生出一丝怀疑,开口道:“车中是翰林院侍读杨老爷?小的斗胆,可否当面一见?”
车夫正要竖起眉毛,青缦忽然掀开,一名年不及弱冠,着蓝色儒衫,戴同色方巾的儒生道:“本官翰林院侍读杨瓒。得天子恩准离京,回乡省亲。”
卫卒侧头,年纪对得上,官话中带着宣府口音,应该差不离。况且,京师重地,没谁会想不开,假扮五品京官,就为蒙混出城。
只不过,该盘查的仍要盘查。
“杨老爷,不是小的多事。”卫卒道,“敢问随行都是何人?”
“本官族人。”
杨瓒说话时,黑油马车内听到动静,车缦掀起,现出一个中年壮汉,两个十七八岁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