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德就被提溜来了。
背上已经出了汗了,听康熙问他:“说什么呢?大伙儿都爱听?说出来,我也听听。”
庆德才还了魂儿,嘿嘿一笑:“奴才哄他们呢,他们没见过江南什么样儿,奴才就去过一回,说给他们听呢。主子是下过江南的人,哪敢在您面前卖弄呢?”
“哦……”听庆德一说,康熙有点怀念江南水乡了,“你……唔,去接过你母亲。”
庆德汗毛竖了起来,这记性也太好了点吧?回话的时候更加小心了,听康熙说:“我是去过,几年前的事儿了,那时候,容若还在,写了不少好词。”
庆德听他的语气有些萧瑟,缩缩脖子,贡献耳朵,听!
康熙却不说江南了,改组织谈话:“你知道纳兰性德么?”
庆德老实点头:“知道,奴才还读过他的词,写得真是好。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
康熙失笑:“年纪轻轻,你惆怅什么?他的学问是一等一的,你们却不要学他的心思重,不好。”
庆德深觉康熙之慈祥风范,胆子也大了起来,一直以来,康熙不轻易罚身边的人,一向纵容。庆德也就腆着脸胡扯:“这是随驾东巡时写的罢?好男儿志在四方。”
康熙笑评:“两句都说得对,就是放在一直不伦不类。”
庆德嘿嘿一笑:“主子,意思对了就行。”然后趁机提出要求,葛尔丹还没死呢,是不是让咱也去见识见识?
康熙略有意外,没想到他就这样提出来了:“你怎么想到这个了?哦,上回你阿玛、你叔父、你哥哥都随行了,就差了你,怎么?也想图个新鲜?”
庆德连连摆手:“奴才只是觉得吧,一个男人要是没上过阵杀过人,就缺了点儿什么。再说了,也是为国效力不是么?”
康熙是挺喜欢年轻人里有为国效力的,尤其是对年轻一辈的旗人有很高的期许,只是很不幸,旗人的尚武精神越来越稀薄。思及此,康熙的表情更和缓了一点儿,问庆德:“读过《三国演义》么?”
“小时候就读过了,国语的、汉文的都读过。”
“那你知道诸葛武侯六出祁山,是怎么挑选留下的士卒的么?”不等庆德回旋,康熙自己先答了,“父子俱在军中,父还,兄弟俱在军中,兄还。”
“那不正好么?”庆德装傻,“这规矩就是为奴才量身定制的啊。”
康熙没忍住,笑着指着他:“我怎么觉着你这样儿像你玛法了?不行,有点儿不靠谱。”
庆德张大了嘴,马上又闭上了,提出这样的要求,固然是他自己的愿望。看吧,爵位不出意外必是富达礼袭承的,他一个次子,有点儿尴尬,不如趁机多立些功劳,这种大战,隔个二十年能有一回就不错了,下一回得到猴年马月呢。
另一方面,也是华善说的:“你要是没傻透,趁着主子爷高兴,想法儿跟着大军走一遭。葛尔丹是秋后的蚂蚱了,这会儿不捞点儿好处,那是傻子!”接着细数,当初葛尔丹气焰多嚣张,现在呢,被费扬古打残了已经,他现在是个软柿子了。
“有便宜不占,那是王八蛋!”华善一点都不愧疚地说,“咱们家不是索三那个傻货,墙头草似的,咱们家从一开始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用怕主子说你见有好处了想来捞一把。”
庆德咽咽唾沫,装憨:“奴才这不还没回过神儿来么?您把奴才阿玛、哥哥拉走了,家里就剩奴才一个儿跟玛法见天儿的瞪眼儿,不滑溜点儿,劝不住老玛法啊……”好委屈。
康熙大笑:“还怪到朕了?罢了,你想去就去,想到哪里,跟着谁呢?”被这个活宝逗得心情大好,康熙非常好说话。
庆德严肃脸:“能上阵就行,到哪儿,奴才不挑。”
“你可想好了,你哥哥、你父亲可能还去,朕把你弄去押粮,怎么样?”
“大军未动,粮草先行,成!不过,能不能……”
“你说不挑的——你们都年轻。”难得康熙有耐心跟不是他家太子的人这样说话。告诫庆德,打仗有危险,入行需谨慎。
庆德摸摸头:“那什么,奴才弟兄三个,还有个弟弟观音保,已经入官学读书了。奴才哥哥和奴才都有儿子了,也别把奴才哥哥给拿下来了,成不?”咱不怕断了香火,啐,咱家玛法什么时候算漏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