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常宁,小时候就是被惯大了的,不满之意就摆在了脸上。康熙看见了,心中不快,却也忍下了。大战在即,不宜动怒。特意把福全留下来:“看好他,别叫他裹乱。”治不了皇子侄儿,对自己的亲弟弟倒是还能管得住了,福全认真地应了下来了。
领命而出的福全,在帐外遇到了等候的常宁。身为康熙目前活下来的最小的弟弟(他们活下来的兄弟本来就少),常宁平日也是个无人敢惹的主儿,谁都知道当今皇帝是仁爱之君,不能欺负他弟弟。这样常宁的任性也是见长的,跟福全抱怨:“上回我与哥哥率军出征,难道有错么?分明是胤禔不好!被他一闹,谁敢冒险?如今把我们放到营后,葛尔丹的味儿都没闻着……”
福全大急,直跺脚:“噤声!你又胡吣了!快跟我回去!”
常宁被他一说,更不高兴了,倒是老实跟着福全往回走,路上还咕哝着:“我又没说错!那小子要争权,还把佟国纲给弄死了,他还疑心是哥哥你害的佟国纲。他那点儿小心思谁不知道啊?”
我的祖宗啊!这熊孩子怎么什么都敢往外说啊?!你说的越对就越不能说啊!福全顾不得其他了,一巴掌拍在常宁的后脑勺上:“闭嘴,跟我回去!上回让葛尔丹跑了,辜负圣恩,你还有脸说嘴?”
常宁再任性,对着亲哥哥还是有点最基本的敬意的。老好人福全青着一张脸,常宁还是有点儿怕的,老实闭嘴跟着回去了。
却不知道,兄弟俩在外面的对话,已经被不少人知道了。康熙是头一个,气得直打哆嗦,身为皇帝,康熙当然希望你好我好大家好,皇室一团和气兄友弟恭。这下好了,常宁这个倒霉孩子把他的遮羞布给扯了下来,由不得康熙不生气。倒是福全一惯的贴心解意啊。
索额图也算是一个,他呢,如今在中军前锋营,消息也还算灵通。听了常宁所说,心里大乐,恭亲王说得没错啊!裕亲王也是被大阿哥坑过的苦主,肯定对他不待见。矮油,早先怎么忘了这一条儿呢?该拉拢拉拢裕亲王才是啊,皇上对裕亲王这位兄长一向是很照顾的。当时只顾着得意明珠被削了,都忘了要趁他病要他命,多拉俩重量级的人物收拾他了。
索额图悄悄地寻上了福全,福全虽然老实一点,人却不傻。看索额图一脸的贼笑,就知道事情很大条。他正担心白天的时候常宁刚说过的话产生不良影响呢,这不,不良影响自己来了。
福全一个头两个大,听索额图对自己极力夸奖。索额图也不傻,他用的借口是:“奴才现在管着前锋营,却未经过战阵。王爷二十九年曾率军出征,特来讨教。”福全权当他是来讨教的,光说注意事项了:“火器营中火药尤其是看好,若是炸了,先伤自己人。马匹尤其重要,放火器时不能惊着马自相践踏……”
索额图也认真听,还认真记了,福全是个老实人,说的都是实话,应该有用。他不但听,他遇到不清楚的还问。弄得福全以为他真是来请教的,面色也变得和缓了起来。
看到福全面色和缓,似有亲近之意,索额图还是说了本意:“还有一事,着实为难,还忘王爷教我!”说完长长一揖,颇有点作秀的成份。福全看他这样就头疼:“知道的我都说了,旁的我也不会了。”
索额图直起身,目光灼灼:“不是行军的事儿,只有一桩。奴才现与大阿哥共领一军,与皇子相处,实在为难,还望王爷教我,那年,您跟他是怎么处下来了?奴才不比王爷还有辈份在那儿,都吃了亏,王爷怜我!”
福全想吐血,老子怎么处下来的?老子跟他处不下来!光跟他互相告状了!老子最后吃了哑巴亏,你愿意学么?福全场面话还是要说的:“大阿哥不是无礼之人,你且放心为皇上办差就是了。”
索额图一看不行啊,过了这个村儿就没有这个店儿了,下一回到哪里再找个恭亲王敢在裕亲王面前揭一揭二十九年的窝囊账引出裕亲王对大阿哥的不满?索额图干脆挑明了,他跟大阿哥也合不来,裕亲王跟大阿哥也有旧账,咱们,是不是一起跟他算?
索额图生怕自己的份量不够似的,还隐隐提到了太子:“大阿哥脾气有点儿急,跟谁都有点儿不对付,太子也是对他多加容让。只是军国大事,奴才实在不敢轻忽,才腆着脸向王爷请教。”
裕亲王要是能被说动,他就不是裕亲王了。
明索党争,裕亲王是知道的,争就争呗,权当看热闹了,反正咱是皇帝他哥哥,只听皇帝的。明珠也好、索额图也好,位高权重又如何?若火了他的皇帝弟弟,照样削!都是爱新觉罗家的奴才而已。他不动,两边儿也不敢轻易下手拉拢,他就权当看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