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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琮倚坐在山壁边,将头灯的光调到最小,放在手边照亮。
伤口倒还好,只要不做大的动作和激烈喘息,就只是隐隐作痛,这个时候,睡一觉最好了,可惜又不敢睡。
神棍留下的弹弓派上了用场,这弹弓不是高强力的那种,扯拉起来不用费什么劲——大概神棍那力气,也只能用用这种儿童款了。
陈琮时不时会摸一粒小石子,半消遣半提神地拿弹弓打出去,看石子在空中嗖嗖飞过,忽然觉得,挺像流星划过。
流星可不就是更大点、飞得更高点的石头吗?拿来许愿也不是不行。
陈琮有点兴奋,觉得自己这想法真是挺妙的,就是可惜了,身边也没个人,没法分享,听不到人夸他“有想法”。
他略坐正了些,蓄了会力气,向着稍高处打出一颗。
飞得真好,又稳又远,瞬间就掠过了那个无底洞,像跨过……嗯,宇宙黑洞。
这颗给芥子吧,祝她心想事成,在魇神庙里找到治病的法子,这么年轻,整天蹦蹦跳跳的,就该蹦跳到老。
第二颗打给了爷爷陈天海,这个他找了这么久的、唯一的亲人。这次,会有一个结果吧?希望是好结果。
第三颗在手中攥了好一会儿,打给了父亲陈孝。虽然他觉得陈孝恢复如常这事基本不可能,但反正也不限次数,到底是父亲,顺带祝愿一个。
第四颗……
想不出来了,他的愿望从来都简单,要么,祝店里生意兴隆?
手边的小石子已经被他乱打完了,他倒转弹弓、用手柄去拨更远处的。
就在这时,他听到来路有脚步声、还有絮絮低语的声音。
又是幻境吗?陈琮这次倒不紧张了,他举高头灯、抬头看来路,头一次觉得这无底洞还真是妙:正好断在中央,他守在这头,可谓是一夫当关了。
头灯尽头处的黑暗里,依稀出现一男一女两个身影,看穿着打扮,跟幻境无关。
陈琮心头一凛,喝了句:“谁?”
那两人身形一顿,停了几秒,继续往这头过来。
不知道是大力喝问还是心跳加速的关系,陈琮的伤口又疼了,他屏气凝神,仔细看过来的两人。
看着眼熟:男的是个瘦高个子,右眼受了伤,包扎之后,又拿鲜亮的运动发带绷了一道,颇为不伦不类。女的挺漂亮,扎了满头编彩带的辫子,不过一半以上的辫子都松散了。
陈琮认出来了,居然是竹楼坍塌之后就失踪了的廖扬和晓川!
他不觉愕然:“你们怎么在这?”
那两人也看到他了,廖扬冷冷瞥了他一眼:“我们怎么就不能在这了?”
晓川没吭声,俯下身子去撼那条铁链,看情形,也是要爬过来。
陈琮觉得不对:“你们怎么进来的?”
不像是经由大灯,难道是从入口?可春焰的人不是不知道入口在哪吗?肖芥子有姜红烛给的提示,短时间内都没能确定位置,这俩怎么就闲庭信步般进来了?
然而两人都没理她,晓川在廖扬的指点下,已经双手双腿吊扒住铁链、一点点往这头挪蹭了。
陈琮情急之下,叫了声:“喂!”
他也顾不上疼痛,咬牙拄着棍子、踉跄了几步过来,半跪下身子,伸手攥住铁链:“别动,不然我不客气了!”
铁链本就晃晃悠悠,他这一动,晃得更厉害了,晓川没敢再爬,只能抱扒住铁链——因为人是倒吊着的,所以倒仰起头、盯了陈琮一眼。
眼神幽深,满是怨恨,陈琮被她盯得脊背上直冒凉气。
廖扬蹲在对面,呲牙一笑,语意不善:“你这就没意思了吧?这条路你家开的?我们千里迢迢过来,本来就是为魇神庙,你总不能霸着道不让走吧。”
陈琮也知道自己不占理,但他就是直觉不该让:“现在不方便通行,你们晚点再来吧。”
说着,手上又是微微一晃,只是恫吓,没敢用大力。真把晓川晃下去了,那不成了故意杀人么。
对峙的静默中,廖扬身后的山肠里、黑暗深处,有个苍老的声音呵呵笑起来。
“晓川啊,继续爬,他只是吓唬你。杀了你,他也吃不了兜着走,信不信,你要是手滑,他还会救你呢。”
“爬你们的,我来和他说。大家都是自己人,没什么话聊不开的。”
这声音耳熟。
陈琮的心跳开始加速,这一加速,伤口又牵扯得难受,他吁着气,缩回手托捂在伤口下方,同时盯住廖扬身后。
晓川轻笑了一声,又开始爬了,铁链叮当,发出极轻微的撞声。
那人慢慢走过来,背着手、佝偻着腰。他像是故意的,就是不走到光里来,停在距离明暗交界线一两米远的地方,只给陈琮看一个模糊但又熟悉的身形。
陈天海?
陈琮惊骇得险些没站住,一声“爷爷”险些就要习惯性地脱口而出、又及时刹住了:不对,这人不是他爷爷。
他尽量平心静气:“你到底是谁?我爷爷呢?”
既然被叫破,也就没必要故弄玄虚了,陈天海嘿嘿笑着,终于从暗里走出来:“我记得前两天,你给我打电话,‘爷爷’还叫得挺勤的。怎么,现在就不认了?”
晓川趁此间隙,快扒快爬,从铁链上直窜上来。
陈琮眼角余光瞥到,犹豫了一下,实在做不到把晓川推下去,但在洞沿边和她揪打,又怕两败俱伤,于是下意识侧身避让。
铁链咣当作响,廖扬又开始爬了。
事到如今,也没必要顾忌什么了,陈琮心一横:“你不是我爷爷,你只是占了他的身体,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