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止目前,她的进展也就到这里,再多也提供不出什么了:“其他的,我回头有了发现再跟你说。”
终于讲完了,可算是能踏踏实实吃饭了,肖芥子长吁一口气,筷子一拈,大快朵颐。
陈琮无心吃饭,反复琢磨肖芥子刚刚说的,捋清理顺时,肖芥子也差不多快吃完了。
这姑娘吃饭可真开心,那种可心如意的餍足和欢喜,让人觉得哪怕自己不吃、只看着她吃都觉得高兴。
陈琮心念微动:“芥子,问你个事啊。”
肖芥子拿餐巾揩嘴角:“你说。”
“你真的生病了吗?”
肖芥子瞪大眼睛:“有啊,当然有,你怎么就不相信呢?”
陈琮哭笑不得,谁看到她这反应能相信啊。
“生病”这种话题,素来是忌讳的,陈琮的客人里,颇有几个重疾缠身的,每次说到病情,说的人难受,听的人也压抑。
陈琮把椅子拖近,面向着她坐下:“你到底生了什么病啊,能说说吗?”
肖芥子给他形容:“就是那种,身体的某一部分,会突然毫无征兆的,罢工、停摆,你明白吗?”
她给陈琮讲起经历过的发病,夹杂了很专业的医疗术语,讲起自己为了这事发愁,起初只冒一两根白头发,后来,那些白发像是商量好的,专往那一处长,越长越多,不过也不是没好处,她可以戴各种各样好看的帽子。
陈琮听得怔住,开始觉得像渐冻症,后来又觉得不是,渐冻症是钝刀磨肉、干耗的绝望,她这种的,像极其荒唐的玩笑。
肖芥子居然还能笑得出来:“最倒霉是有一次失明,眼睛有十来秒看不见了,眼睛罢工了。我正好在骑车,就被车撞飞了,但那个时候骨头是真硬啊,爬起来居然没事。”
陈琮听得头皮发麻:“那你这样的,不应该开车啊。”
肖芥子叹气:“我知道啊,可失明也就那么一次,而且这病一般几个月才突发那么一下,最近两次都是走路的时候、喝咖啡的时候,症状轻到相当于没发病,倒也没有影响过我开车。”
“那大石补之后,你觉得好点了吗?”
肖芥子皱眉。
不好说,大石补对于强健身体、恢复愈合是见效的,但这种病不是流血受伤,这几年发病的频率确实降低了,但是……
她指着桌面上的盘子:“你知道‘点兵点将’吗?”
不待陈琮回答,她已经从盘碟点起了:“点兵点将,骑马打仗,点到是谁,跟着我走……”
盘碟点完了,她转而点向自己的身体:“要是不走,你是小狗。”
说到“狗”字时,食指恰好点中了心脏。
她自己都觉得不祥,迅速移开、垂下了手:“关键是,它像开盲盒,你不知道下次会开到哪。如果只是手麻脚麻,那最多摔个杯子、原地蹦一蹦,可是,如果它开到心脏呢。”
陈琮被她这么一说,觉得自己的心脏都不舒服了、闷得厉害。
他把领口往下拉了拉,方便透气,脑子里嗡嗡的,有点语无伦次:“那,姜红烛有办法吗?我记得你之前说,一定要救她,事关救命,她有办法吗?”
不提还好,一提这个肖芥子就来火:“她倒是给想了个好办法,让我学徐定洋,吃她进补,一个不够,补两,活到老补到老。”
陈琮听到有“好办法”,没顾得上细想:“不行吗?”
肖芥子被他气乐了,伸出指头,狠狠戳在他右肩上:“你说呢?”
“这是人做的事吗?同类进补,这跟杀人也没什么两样了吧?我想活下去,是想活着过舒心日子,不是要活着害人的,到时候我害了一个又一个,还怎么舒心?嗯?”
说话间,又戳了他好几下。
外套是棉的,戳了之后总有个凹坑,然后慢慢回弹,陈琮低头看:“你要活得舒心随你,你老戳我肩膀干嘛?”
不说还好,一说肖芥子又来劲了,她又挑衅似地狠戳了一下:“我还不能戳了?”
陈琮伸手抵住那个指窝,像是防犯罪证据消失:“行,你给我等着。”
他起身在兜里摸索,遍寻无获之后又去翻包,肖芥子看他忙活,只觉莫名其妙:她就戳了他几下,怎么着,他还能拿刀把她给捅了?
过了会,陈琮终于找到要找的物件了,他拈下一张圆形的标贴纸、贴在了那个凹窝处,为防掉了,还拿手怕了怕,这才又坐回来。
肖芥子没懂:“什么意思?戳伤你血管了,还给标一下?”
陈琮乜了她一眼:“反正你也爱戳,拦不住,给你标个专戳,行吧?下次认准点,别得寸进尺,其它位置不开放。”
肖芥子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就不笑了。
她身子往上一蜷,脑袋斜歪在椅背上,说:“当然了,我现在说得正义凛然的,我也保不准自己以后会不会变,兴许以后,我为了活命,就丧心病狂了。”
“陈琮,趁着还能看到,你可得好好看看我,没准以后就看不到了,又没准,再看到我的时候,我比什么颜老头、徐定洋,加起来都狠呢。”
她闭上眼睛,好像还带着笑,细密的睫毛轻轻动了动,鼻头却渐渐的、微微红了。
陈琮很想伸手去蹭蹭她的鼻头、安慰一下她,他有点后悔问她生病的事,她虽然总是嘻嘻哈哈地很不在乎,真说起来的时候,还是难受的吧。
他说:“芥子,你以后要是难过,就给我打电话。”
肖芥子说:“给你打电话干什么?”
她睁开眼睛,坐正身子,好像瞬间已经回了血,又精神满满了:“我要是难过,有给你打电话那功夫,早自己调整好了。再说了,朋友不是这么用的,只难过的时候去找安慰、老去向朋友倒垃圾,很快就会没朋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