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琮叹了口气,坐直身子,稳住沙发。
他说:“这个我不知道,得去问他们养的石头。听说他们是夫妻同石,李二钻后来养的石头,就是他老婆养的。他们是做钻石的,听说养的也是钻石。我估摸着,多半就是李二钻手上戴的那颗5克拉。”
肖芥子一怔,下意识探手入兜。
指尖冰凉,入手处,一枚细细小小的钻戒指环。
那颗骨灰钻,她确实没拿,但钻戒她拿了,不为别的,就为那人临走时那句“那枚戒指,其实是个好东西,但只有懂的人才懂,不懂的,也会觉得不值钱”。
她憋了口气,觉得自己必懂,所以拿回来,准备有空时好好研究一下。
第50章
陈琮觉得奇怪:“你怎么突然要打听李二钻呢?”
肖芥子心思都在戒指上, 有点心不在焉,陈琮连问了两次她才回过神来:“刚好撞见了呗,还是自杀现场。”
陈琮倒吸凉气:“那你没做点什么?”
正常人心理, 遇到这种状况, 都是得做点什么, 哪怕大喊一声“不要啊”, 也比漠然无视强。
肖芥子抬起头,眯着眼睛在漫天的浓云缝里找月亮:“做了啊, 反正在我眼跟前, 他是死不了,但那之后嘛, 就很难说了。”
陈琮的关注点很实在:“又自杀……他那钻石可怎么办啊。”
肖芥子简直是要笑出声:“这钻石是需要喂奶还是喂饭?这么操心, 你去办个领养呗。”
陈琮解释:“不是, 根据我的经验, 他真自杀了, 这么贵重的身后物,肯定会引起一番争抢的。”
争抢个毛线, 肖芥子嗤笑:“你仔细看过那枚钻戒没有?我看了,肉眼见瑕, 是颗P级品,P级!”
陈琮噎了好几秒:“P级啊……”
他当然没机会捧着李二钻的手仔细看, 远远扫了一眼,只看清大小和火彩。
P级, 根据国检的定级标准, 业内都不建议作为宝石用钻。
他沉吟几秒:“不对啊, ‘人石会’的人, 不说巨富吧, 至少也是小中产,李二钻给我包了六千多的入会红包呢,他想买质量更好的钻石,那还不是小意思?把一颗P级钻当宝,那这颗钻肯定不一般。”
这话在理,肖芥子垂在兜里的手又把那枚钻戒摩挲了一回。
李二钻的信息就这么点,再怎么碾磨分析,也讨论不出花来,陈琮犹豫了一下,委婉打听:“你拿到煤精占卜镜,看到怀的胎了吗?”
肖芥子还在想李二钻的事,随口应了句:“看到了。”
“那是什么啊?”
肖芥子说:“蜘……”
话一出口,才意识到,她并不想跟陈琮说,她生了个蜘蛛。
“……芝麻。”
要不是沙发实在太舒服太稳,陈琮真能震惊到从上头滚下来:“芝麻?你生出一棵芝麻?”
肖芥子理直气壮,自己都差点相信了:“嗯啊。”
陈琮一点都没怀疑,还分析上了,分析得格外困惑:“那为什么人家是动物系的,你是植物系?芝麻,那你以后晚上睡着了,在石头里……种芝麻?万一遇到掠食者,掠食者去你地里……收芝麻?”
肖芥子没忍住,哈哈大笑。
太好笑了,她笑到肚子疼,摁着肚子笑了会,眼角泪花都出来了。
她一直笑,听到陈琮在那头愤愤。
“你这人怎么这样,我正经问你事呢。”
“不想说算了,还生芝麻,你胡诌至少也诌个动物。回头我帮你打探消息,问‘人石会’有没有生出小麦大豆的植物系,人家是不是要说我二百五。”
她笑完了,倚着台沿站定,仰头看天。
月亮真从浓云间露出点身形了,一枚弯弯的小月牙,又孤独又冷清,但带着笑,很像她——肖小月这名字挺好的,肖芥子,肖小月,都比妈妈起的那个“肖结夏”更得她心。
所以名字为什么是父母定,而不是自己定呢?人在成年后,都应该自己给自己起个名字,以自己的姿态和喜好,正式步入这个不管自己愿不愿意、都已经来到的世界。
她说:“开个玩笑嘛,做人怎么一点幽默感都没有。我其实吧,生了个……仙鹤。”
顿了几秒,她听到陈琮由衷的感叹。
“仙鹤啊,太仙了,这算‘奇胎’吧,怪不得怀了两年多。我就说,你是有点不一样的,仙鹤,真好,延年益寿,好兆头。”
肖芥子听着这不属于自己的溢美之辞,不知怎么的与有荣焉。
她一只脚的脚尖悄悄垫起,揣在兜里的手还不自觉捏了个兰花指——仙鹤是这样起飞的吧?反正美美仙仙的。
看,人对动物,还是有着先入为主的既定印象的。
陈琮要是知道她生出个蜘蛛,是怎么也不会说出“蜘蛛啊,太仙了吧”这种话的。
她有点心虚,岔开话题:“你那边怎么样,那个想对付你的人,排查出来了吗?”
一提到这个,陈琮就蔫了。
任谁身边潜伏着这么一个要命的,都乐观不起来。
那天入会,会员来了六十多号,未参会的,他根据性别、年龄筛了一下,筛出三四个疑似的。
而且,现放着身边就有一个。
019号,何欢,昵称“阿欢”,小字辈的,就叫他“欢伯”。
他的名字应该取自《庄子》,“生亦何欢,死亦何惧”,特征是好酒,无酒不欢。
说来也巧,19号谐音“要酒”,“欢伯”在古代是酒的别称,汉朝时就有人写过“酒为欢伯,除忧来乐”。
据梁婵说,欢伯好酒,不是酗酒,和闭目养神君一样,是提升神识的一种方式。很多人喝酒喝到半醉、醺醺然时,会别具爆发力和创造力,譬如李白——“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如果李白写诗时,喝的不是酒而是绿豆汤,还真不一定写得出那些肆意凛冽、酣畅淋漓的诗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