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这一点的明婳只觉灵台清明,思路开阔,唯独心底深处有一丝的不死心……
深吸一口气,明婳决定择日不如撞日,就趁十六岁这日,彻底死心好了,就当她送自己的生辰礼——
消灭恋爱脑!
她抱起被子坐了起来,面朝裴琏。
裴琏见她忽的坐起,蹙眉:“怎么?”
光线朦胧的锦帐内,明婳望着那张骨相深邃的脸庞,攥紧了被角道:“裴子玉,你是不是一点都不想娶我,一点都不喜欢我,一点都不满意我?”
她一口气问了三个“一点都不”,裴琏浓眉拧得更深。
他也坐起身,高大身形在帐内坐着,霎时显得本来宽敞的空间变得狭小压抑。
明婳不由抱紧了被子,强装镇定地仰着脸:“是或不是,你给我个答案。”
裴琏默了片刻,道:“男女之情就这般重要?”
“重要啊,当然重要。”明婳道,“若夫妻之间毫无男女之情,那还做夫妻作甚?干脆结庐杀鸡拜把子好了。”
裴琏道,“两姓之好,讲究的是门当户对,情投意合不过是锦上添花。夫妻之间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也能传为佳话。”
明婳不解,“那是我不够好吗?还是你心里有旁的人,才对我这般冷淡?才不肯为我……动心。”
昏暗里,裴琏再次沉默了。
这沉默落在明婳眼里,只当是默认。
她蓦得一阵鼻酸,喉间也发涩。
果然他一直都嫌弃她,觉得她不够好。
也是,他所期待的合格妻子,是像那位崔家娘子一样,温良恭俭、贤德有达,一举一动,皆是闺秀模范。
而她……她就是个被家里宠坏了的废物娘子,只是投了个好胎,才有幸成为储君之妻。
可他若真的一点都不喜欢她,为何那些缠绵悱恻的夜里,会在她紧张时温声安慰“别怕”,会与她十指交缠喊她“婳婳”,还会轻轻亲吻她的唇,抱着她沐浴后替她穿衣擦发.......
难道这些,也不是喜欢吗?
明婳想问,话到嘴边,心里酸酸涨涨的,怕问的再多,也不过是自取其辱。
“我知道了。”
明婳垂下眼睫,低声道:“劳烦殿下让一让,我今夜去偏殿睡。”
裴琏看着面前这道娇小的身影,很是不解。
为了白日那件小事,就这么生气?
“明婳。”他尽量耐心道:“你而今又长了一岁,理应更成熟些。”
理应理应理应,他什么事都扯个理,可世上之事哪只有理,没有情?
明婳已不想与他再说这些,对牛弹琴两个月都弹不动,还差这一晚?
她抱着被子,一言不发地就要摸下床。
才爬到床边,便一把被他捞了回来。
明婳有些恼了:“你有力气了不起呀!我不要跟睡,不要不要,就是不要!”
裴琏:“...........”
深深看了眼怀中炸毛小猫般的妻子,他将她抱回床里:“今夜月华殿一切动静皆有人注意着,分殿而居定会惹人非议。”
稍顿,他道,“你睡床,孤去睡榻。”
明婳挣扎的动作一顿。
不等她反应,便见裴琏真的抱起那床被褥,下床离去。
过了一会儿,明婳透过幔帐缝隙悄悄往外看了眼,隔着屏风轻纱,便见那道高大身形的确在对侧临窗的长榻睡下。
心头冷不丁泛起一阵说不出的奇怪感觉........
明婳咬了咬唇,是他自己要去睡榻的,她可没说什么。
长夜漫漫,寝殿里一片静谧。
虽然一个人霸占了一整张床,横睡竖睡都无所顾忌,明婳这一夜却睡得并不好。
她一直在想和离的事,一会儿想到这两月来裴琏的好,一会儿又想他的坏,两个声音在脑袋里打架,直打到窗外天色鱼肚泛白,才抵不住浓浓疲惫和困意睡去。
再次醒来时,殿内已不见裴琏的身影。
而她的床尾整整齐齐叠放着一床薄被。
明婳看着那豆腐块似的被子愣怔了许久,才唤来采雁:“殿下是何时走的?”
采雁昨日虽未随行赴宴,却也从采月口中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是以愈发揣着小心,挽帘低声道:“回主子,殿下卯时便起了。”
现下已是巳时,他两个时辰前就走了。
明婳问:“他起了那么早去了何处?”
采雁道:“殿下起后,先在庭外练了半个时辰的剑,而后沐浴更衣用膳,辰时离去,奴婢瞧着那方向,好像是太后娘娘的春晖殿。”
帝后来骊山后基本巳时才起身,辰时也就许太后年纪大觉少,是醒着的。
明婳知道裴琏一向严以律己,每日事务都安排得井井有条,没想到他来了骊山仍是这般毫不懈怠。
反观她懒懒散散,无所事事,在他眼里,估计与那扶不上墙的烂泥无异了........
“主子,您怎么了?”
采雁见自家主子醒来后一脸闷意,不禁哄道:“昨日才过生辰呢,长大一岁,得更欢喜些才是。”
明婳晃过神,抬眼看向采雁:“我是不是真的很没用?”
采雁面色大变:“主子这说得什么话,您怎的这般妄自菲薄。”
“哥哥能文能武能上阵杀敌,戍边卫国保百姓太平,姐姐能掐会算头脑精明,日后来往丝绸之路与番邦互通有无,可我……我好像在爹爹阿娘、哥哥姐姐的庇佑下,只知吃喝玩乐、作画看戏,好不容易能为家里出一份力,嫁来东宫当这个太子妃,却也不是一个令人满意的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