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一抹眼泪,拍着车壁:“停下,停下!”
外头驱车的太监和随行的侍卫一早便换成裴琏安排的人手,如今听到车内的动静,皆是愕然。
这怎么听着不大妙啊?
迟疑片刻,赶车的太监问:“殿下?”
里头似是传来一声闷哼,而后才是太子低沉的嗓音:“继续行驶。”
太子的命令无人敢违逆,太监悻悻地应了声“是”,继续挥着马鞭朝前。
光线昏昏的车厢里,明婳被裴琏抱坐在怀中,男人长臂牢牢横在她身前,而她正低头咬着他的虎口,扭动着身子要出来。
裴琏铁青着脸色,嗓音沉沉:“别胡闹了。”
明婳仍挣扎着,直到口腔里弥漫着一丝铁锈味,她才停下挣扎,心头惴惴地偏过脸。
这一看,便直直对上男人幽沉的凤眸。
寒冬凛冰般,她心下蓦得一颤,牙齿也不觉松开。
裴琏瞥了眼右手,虎口处那枚新鲜的牙印,虎牙处已泛出血迹。
再看怀中被束缚着的心虚小姑娘,他眸色也不禁暗下,受伤的手捏住她的下颌,语气森然:“你可知咬伤储君,是何后果?”
明婳的下颌猝不及防被他掐着,被迫仰脸,乌眸还噙着泪意,含糊回嘴:“是你不让我下车,我才咬你的。”
裴琏不语,只腕间加重了力气,叫她吃痛得张开了嘴。
他以手肘压着她,腾出另一只手,长指探向她的唇齿:“哪怕你是太子妃,咬伤储君,孤也能叫人将你的牙齿,一颗、一颗、一颗地拔下来……”
他每说一声“一颗”,指尖便敲一下她的牙齿。
力道不重,但那森然的语气却叫明婳吓得止不住颤抖,眼眶里的泪水也迅速蓄满。
晶莹剔透,仿佛下一刻便要决堤。
“不许哭。”
裴琏眉心微皱,捏着她下颌的手松开力道,沉声道:“再哭孤真的拔了你的牙。”
明婳迅速地闭上了嘴巴,强忍着泪意,可喉间还是委屈得发出一声声克制的呜咽。
像是只小哑猫。
裴琏:“......”
真不知该说她是胆大还是胆小。
说她胆小,连太子都敢咬。
说她胆大,听到拔牙就吓得发抖。
深深吐了口气,裴琏看向怀中人,“你别再乱动,孤就松开你,明白吗?”
不明白!
她才不要听他的!
她也不想回宫了,他都将她欺负到如此地步,她要回到兄长姐姐身边,再不要和他再待在一块儿了!
裴琏一眼就看出那双乌黑泪眸中的不服气,额心不禁隐隐作疼。
平日里瞧着乖乖巧巧,怎的一争执起来,脾气竟这般犟。
既然她不松口,他也不松手。
裴琏不再说话,那条横在她身前的长臂非但没松,另一只手甚至还揽住她的腰,将人往怀里带深了些。
明婳:“………?”
眸中的泪水将落未落,她就好是一个被男人手脚牢牢捆住的粽子。
试图挣扎了两下,仍是动弹不得,那只摁在腰上的手还不轻不重捏了下:“再乱动,后果自负。”
明婳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听他这冷冰冰的语气,愈发伤心难过。
眼泪“啪嗒”、“啪嗒”又往下掉了两颗,其中一颗不偏不倚,正好落在男人的手背。
滚烫湿润,像是烙下一道疤。
裴琏的手有一瞬僵凝。
但看着怀中那低着脑袋就是不肯松口的犟种,还是硬下心肠。
玉不琢不成器,总得给她些许教训,叫她知道和外男保持一定的边界。
就方才那一幕,幸亏这是行宫范围内的臣属宅院,道上没有百姓,也没有其他大臣家眷出门。
若换作去往长安肃王府赴宴,坊内人多眼杂,若被有心人瞧见大做文章,无论是于东宫还是肃王府,甚至于整个陇西谢氏皆有不利。
可恨她连这样的道理都不知。
裴琏越想越觉气闷,恨不得将人好好教训一顿,然话到嘴边,记起今日是她的生辰。
生辰这日,不宜训人。
且她现下这副过于情绪的模样,恐怕也听不进道理。
裴琏抱着她,闷声不语。
明婳困在他怀里,也满腹幽怨和委屈。
马车微晃地朝前行驶,明婳的泪水也在这片静谧里渐渐止住,心里的一个念头却愈发清晰——
她还要与裴琏继续过下去吗?
从六月初成婚距今,已有两月。
想到回门那日,她信心满满放下豪言,两个月内必定叫他为她动心。
可现下来看,他为她动心了吗?
就连 皇祖母、母后和阿瑶妹妹都记得她的生辰,一大早就送来礼物,可他作为她的枕边人、她的夫婿,一直到傍晚时分才姗姗来迟,甚至连句“生辰如意”都没说,开口第一句便是质问。
若他真的心仪她,又如何舍得这般冷淡待她?
一阵深深的挫败与无力感笼罩在心间,明婳吸了吸鼻子,神情黯淡地想,她或许高估自己,没法叫这块木头开花了。
既然如此,两个月已到,她……她便不再与他死磕了!
只是为什么,一想到要与他和离,心里也有些钝钝的难受。
嗯,大概是可惜吧。
毕竟像他这么好看的郎婿,再想找一个容色相当的,怕是不太容易。
小夫妻俩各怀心思,一路无言地回到了月华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