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点头:“有。您和太子妃一走出来,太子的目光就直勾勾落在太子妃身上,太子妃却是不敢看太子呢。”
裴瑶不以为然:“那多正常,别说嫂嫂了,我和皇兄相处这么多年,我也不敢看他的眼睛呀。”
同样是生着一双凤眸,父皇总是笑眯眯的,太子哥哥的眼睛就冷森森的。
大夏天里被他扫一眼,简直比睡在冰鉴里还要冷。
百合还想再说,但见小公主一脸稚气,知晓她到底是年纪尚小,还不懂那些暗流涌动。
“总之殿下这几日还是少往东宫去吧。”百合温声劝道:“太子方才有句话说的对,那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你个小姑子不好掺和。”
裴瑶似懂非懂,但一想到马上拥入怀中的美人嫂嫂走了,再次恨得直锤床。
天边明月高悬,洒下一地清霜。
夜间昏暗寂静的冗长宫道上,明婳和裴琏共乘一舆。
刚一坐定,他就松开她的手,靠后端坐着。
明婳偷偷偏过脸,瞥向身侧那张在月色下愈发清冷的俊美脸庞,这几日稍稍散去的闷意又涌了心头。
规矩规矩规矩,他脑子里除了规矩,还有什么?
也难为他了,大晚上的还忙里抽空 跑来绮罗殿逮她。
新仇加旧恨,两股怨气堆在心里,明婳决定之后再也不和他说话。
于是这一路上,裴琏沉默,明婳也沉默。
裴琏朝前端坐,明婳就侧身朝外,只给他留半个饱满圆润的后脑勺。
这份赌气太过明显,长了眼睛的都看得出来。
裴琏看在眼里,并未多言。
直到肩舆稳稳当当停在了瑶光殿,明婳迫不及待地下了辇。
却不料裴琏也走了下来。
明婳满脸惊愕,他怎么下来了?
话到嘴边想问,陡然记着刚才发誓“再不和他说话”,只得掐紧掌心憋着,双目疑惑地看着他。
裴琏没解释,自顾自朝里走去。
明婳气结,这个人,这又不是他的地盘!
转念一想,是啊,他是太子,整个东宫都是他的地盘,小小的瑶光殿算什么呢。
这个认知让明婳有些沮丧,却也无法,只得硬着头皮跟上前。
待她磨磨蹭蹭地迈入内殿,只见五连珠圆形羊角宫灯旁,那身姿如松的年轻男人,端坐在糊了雨过天青色的软烟罗窗牖下。
暖色灯光斜斜地打在他骨相深邃的脸庞,那双狭长凤眸愈发晦暗不明。
明婳见他这般姿态,迟疑两息,打算改道去侧殿。
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榻边男人沉声开口:“你们都退下,将门带上。”
殿内宫婢们面面相觑,不敢不从,边垂眼边往后退:“是。”
采雁担忧自家主子,深深看了明婳好几眼,却也无法忤逆太子之意,只得揣着担忧退到门口,又小心翼翼守在门边,时刻注意着里头的动静。
一室之内,裴琏坐在榻边,明婳站在屏风旁,想跑,又无处跑。
两人隔空对视着,殿内一片阒静,那胶着的视线却好似有暗流攒动。
细白手指不禁揪紧衣摆,明婳觉着她快要撑不住了。
这时,裴琏道:“过来。”
明婳咬了咬朱唇,脚步一动不动。
裴琏看着她那股倔劲儿,眸色微暗:“你不过来,等孤过去,便是另一番光景了。”
明婳:“……”
虽不知道他说的另一番光景是指什么,但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算了,成大事者能屈能伸!
她深吸一口气,闷着脸走了过去。
行至榻边,本想绕到桌几另一侧坐下,裴琏却道:“孤许你坐了?”
明婳惊愕抬眸,连坐都不让她坐了?
裴琏道:“站过来。”
明婳不动,只睁着一双乌眸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裴琏额心隐隐作疼。
都说枕边教妻,可他这妻,是块顽石。
还是块脾气不小的顽石。
想撒手不管,但……
已经嫁入东宫,和他有了夫妻之实。
不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他也不愿轻易放弃。
稍缓心绪,他索性抬手,一把将她拉到身前。
他这一拽,好似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明婳终于憋不住了:“你到底要做什么……”
细细软软的嗓音里似是挟着一丝哭腔。
裴琏疑心自己听错了,抬眼看去,便见小姑娘脑袋垂得低低的,一边挣脱着他的手,纤细的肩膀一边颤抖着。
他怔了下,问:“你哭了?”
“谁哭了,我才没哭……”
浓浓哭腔,压都压不住。
裴琏的表情微僵,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小娘子哭。
却是第一次惹哭小娘子。
他松开拽着她的那只手,薄唇抿了抿,道:“孤弄疼你了?”
明婳偏过脸,没理他,薄薄鼻翼却因抽噎而翕动。
她努力憋着眼泪,只觉得好丢人。
怎么才说一句话,就憋不住委屈哭了呢!
他肯定在心里笑话她了吧,这么大的人还哭鼻子。
裴琏并不擅长哄人,尤其是哄女人。
思忖片刻,他从榻边起身,而后抬手揽住她的肩。
明婳抬起一双泪眼朦胧的乌眸,惊愕看他。
裴琏唇角紧抿着,喉头滚了滚,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