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就生得一副昳丽好容色,而今面庞泛着醉红,在烛光下慵懒一笑,霎时仿若冰雪消融、枯木逢春般动人。
明婳被这狐狸精似的旖旎男色蛊住一瞬,下一刻忙不迭挪开眼,匆匆站起:“我懒得与你说了,你自己坐着,我去看看醒酒汤如何。”
明婳本想着裴琏喝完醒酒汤,就把他赶回主屋歇息。
万万没想到醉酒的男人简直无赖至极,喝罢醒酒汤,沐浴过后,竟又溜进她的房间。
她本来睡得正香,迷迷糊糊惊醒了,刚要尖叫,就被男人捂了嘴。
“是孤。”他道。
“……!”是他又怎样。
明婳伸腿就要去踢,脚踝却被男人牢牢叩住,他道:“孤不碰你,只今夜三叔问起你我为何分房睡。”
明婳惊讶:“三叔问你?”
裴琏道:“许是三叔母与他说的。”
明婳想了想,如今府中是三叔母掌家,知道这个倒也不稀奇。
“可那又怎样?俩口子分房睡不是很常见?”
“今日是你的生辰,且席上咱们还答应了祖母,争取后年让她抱曾孙。”
“那是你答应的,我才没答应……”
“不管怎样,继续分房住,只会叫人生疑。”
裴琏看着她:“祖父祖母年纪大了,你应当也不想叫他们忧心?”
明婳:“……”
他这是又在给她下套?
不过这会儿都三更半夜了,她困得不轻,实在懒得再与他打嘴仗:“那你去榻上睡吧,衣橱里有被褥枕头,你自己铺,别吵我了。”
说着,抬手打了个哈欠,便一把扯过幔帐:“再讨价还价,你就回主屋去!”
眼见帐帘遮住那抹娇懒的身躯,裴琏站在榻边好一阵子,终是挪步,自去橱柜拿了枕头被褥。
今夜亲了她两回,还能同屋过夜,已是不小的进步。
谋大事者,应当戒骄戒躁,徐徐图之才是。
只夜深人静躺在榻上,想到那个带着酒气的浅吻,浑身燥得厉害。
裴琏于夜色中偏过脸,望着那逶逶垂下的秋香色幔帐。
目光幽幽,宛若盯着猎物的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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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上,明婳醒来时,屋里早不见男人的踪影,榻上也没有被褥枕头。
她稍作思忖,想着裴琏应当是怕被褥叫婢子们瞧见,传出去有失颜面,便收了起来。
不过叫她奇怪的是,昨夜睡到半夜,她忽然觉得格外热,好似热得都出了层薄汗。
是喝了酒的缘故,才半夜发热?
她也没细想,披了件外衫起床,经过长案时,视线无意扫过那幅仍摊开的画。
清晨和煦柔和的光线洒在画卷之上,昨夜想不通的事,突然就通了。
她知道这画少了什么了!
少了裴琏。
他画了那日宴上的所有人,唯独没画他自己。
是忘了吗,还是……故意的?
这疑惑萦绕在心头一整日,就在明婳纠结着要不要去问问裴琏,一入夜,他先寻了过来。
眼看着他轻车熟路走向橱柜,拿出枕头被褥,明婳满脸疑惑:“你这是做什么?”
裴琏:“铺床。”
明婳讶然:“你今夜还住这?”
“今早与祖父祖母一道用膳时,祖母特地叫孤多陪陪你。”
裴琏回头看她:“想来昨夜同寝之事,他们已听说了。”
似是猜到明婳会反驳,他道:“尊长们一片关怀,孤不忍辜负。你若不愿,尽可去与他们陈明。”
他这摆明就是仗着祖父祖母,狐假虎威嘛!
再看男人铺榻的利落动作,明婳胸口上下起伏一阵,终是长长吐了口气。
算了,既然他放着主屋舒服的拔步床不睡,非得来睡这又窄又硬的长榻,那她也不拦着他自讨苦吃。
“你睡榻就老老实实睡榻,若叫我发现你越线,哼,你等着瞧!”
裴琏铺床的动作顿了顿,少倾,似是而非地“嗯”了声。
被他这么一打岔,明婳也忘了问他那幅画的事,只放下床帘,保证与外隔绝,不漏出一条缝,这才安心地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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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有些事就不能开口子,一旦开了口子,那便是拦也拦不住。
比如同屋共寝这事,明婳一开始只想着让裴琏住个两三晚应付应付长辈得了,未曾想在那之后,他夜夜都来她屋里。
弄得明婳都很是纳闷,放着那么好的主屋不住,非得来她的小厢房睡榻,这不是纯纯没苦硬吃么。
直到有一日晨起,采月给她梳妆,忽的惊讶咦了声:“中秋已过,如何还有蚊虫?”
明婳奇怪:“为何这样说?”
采月指着她脖侧:“娘子这儿被虫咬了,也没察觉么?”
明婳扭过身子照向黄澄澄的铜镜,果真瞧见一抹小小的红痕。
她微诧,“什么时候咬的,我都不知道,不痛也不痒的。”
采月柔声宽慰,“娘子莫担心,待会儿奴婢给您换套被褥,再熏些驱虫香,保管再不会有虫了。”
明婳轻轻应了声,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陇西地势高,气候干燥寒冷,夏日蚊虫都少见,何况这都八月下旬了。
待到采月退下,明婳又朝着镜子照了照,纤细指尖抚过那抹红痕,柳眉蹙起。
真的是虫咬的么?
她怎么有点不信呢。
这日夜里,灯火熄灭,万籁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