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事当长贺(78)
陆旋心想,你不就是?
阿毛不敢置信:“旋哥,你就只看得见师兄吗?我也在这儿啊!”
“看见了。”陆旋敷衍地在他头顶按了按,被嘟着嘴的阿毛胡乱拍了下去。
在班贺身旁落座,班贺抬起他的手臂,摘下那双手套,解开束腕,将袖子高高挽起,一寸一寸细致检查起来。
“军营里情况如何?”班贺问道。
“没什么特别的。有孙校尉照拂,目前没有遇到过麻烦。”陆旋配合地转动手臂,“我委托孙校尉交给你的银子,收到了吗?”
班贺嗯了声:“收到了。那是你的军饷,都给我做什么,怎么不自己留着?”
陆旋:“在军营里花不出去,不如交给你,怎么处置都行。你在军器营怎么样?”
“那我就帮你攒着。”班贺确认过他的手臂没有磕着碰着,安心把袖子放下来,束腕原样给他系回去,“我与军器营的几位工匠,预备制作连弩机,可手持的。”
班贺微微低着头,眼睑垂下,眼睫密密排开,纤长秀致。陆旋目光移不开,一直知道他生得好,却少有机会能这样细看——除了他受伤那次。可那时班贺有伤在身,他忧心照料还来不及,哪有这样的心情欣赏。
陆旋适时说两句话,以示自己在听:“有遇到什么麻烦吗?”
“有。”班贺换了另一只手臂,“造出连弩不是问题,问题在于连弩发箭明显威力不足,那就是鸡肋。”
显然,这种问题上,陆旋帮不上他什么忙,班贺也只是随口一说。能不能解决两说,他得习惯习惯与人诉说的感觉,以免故态复萌,让陆旋心中不安。
探营有时间限制,孙世仪尽量等到最后一刻,在门外叫了两声,陆旋与班贺站起身,看向对方。
“你要走了。”
“我得走了。”
班贺笑笑:“改天我再来看你。”
陆旋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好。”
阿毛抱着手臂,气鼓鼓的:“我再也不来了,你们只顾着自己说话,眼中根本就没有我!”
陆旋低头:“是要我问你,近来有没有被大鹅啄屁股吗?”
阿毛张了张嘴,转头大声告状:“师兄,旋哥变坏了!”
班贺拉着阿毛往门外走,声音里带着笑意:“跟我说没用,我也打不过他。”
白日见到想见的人,陆旋夜里翻来覆去,眼中清明,没有半分睡意。
耳边是此起彼伏的呼噜声,来自不同方向,好在大家伙都有份,谁也嫌弃不着谁。只有何承慕与陆旋不参与其中,但他们忍受能力非凡,这点小事不值一提。
夜色渐深,陆旋刚阖眼,就听见何承慕小声叫了声:“窑神。”
他睁眼,何承慕又叫了一声,并坐了起来,双手在床上到处摸索。
“怎么了?”陆旋压低了声音。
何承慕虽声音不大,但语气焦急:“伍长,我刚才听见窑神的叫声了,它不见了。”
陆旋也坐了起来:“它不是经常跑出去,然后自己回来么?”
“是,可是,刚才我明明听见它在求救的声音,吱吱吱——”何承慕学了两声,彻底坐不住了,连忙下床穿鞋。
郑必武迷迷糊糊开口:“睡觉呢,吱什么吱……何承慕,你干什么去?”
何承慕打开门,侧耳倾听:“是真的,我真的听见了!”
陆旋皱着眉跟在他身后,营房规定夜间不可随意走动,但窑神对何承慕意义非凡,当即决定和他走一趟。
郑必武睡眼朦胧,见那两人都走了出去,一下清醒了过来,床上那俩睡得鼾是鼾屁是屁,索性不管了,趿拉着鞋追了上去。
营房内几处有灯火,大部分区域夜里处于黑灯瞎火状态,仅能凭月色勉强分辨。何承慕四处张望寻找,怕引来人不敢大声呼喊,小声喊着窑神,却丝毫没有得到回应。
夜间更冷,郑必武冻得抱着胳膊,劝他回去算了,那耗子肯定是粮仓里加餐去了,吃饱了就会回来。何承慕当场反驳:“窑神不会祸害粮仓的!”
一声低沉的鸟叫响起,陆旋向着声音传来的方位看去,猛地拍在何承慕的肩上:“你看!”
何承慕只觉得一把大铁钳死死钳在自己肩上,差点痛呼出声,但看见他所指的方向,一只体型不小的鸟飞过,利爪正抓着什么东西,肩上的痛也顾不上了,拔腿追了上去:“窑神,那就是窑神!”
郑必武身边骤然刮起一阵冷风,就见那俩人又跑开了。他面露痛苦之色,跺跺脚,认命地埋头往前冲去。
第45章 鼠药
扑棱棱扇翅的声音在寂夜中异常清晰,越过伫立的高墙,展翅疾飞的猛禽在月影中形如鬼魅,迅猛有力地挥翅,几乎搅起一股劲风。
前方地界越发宽阔,月光之下显得亮堂,眼见抓着窑神的猛禽就要飞出营房,何承慕急得喉咙里发出一串古怪不成调的低叫声。陆旋凝神目光专注,终于认出那正在飞行中有些熟悉的禽鸟,时间紧迫,不再顾虑是否会引来他人,他圈起手指放在嘴边,吹出一声响哨——
追来的郑必武脚步急刹,又急又恼:“吹个口哨就能把那鸟叫回来了?那么大声,先来的恐怕是值夜的巡逻卫队……”
他话音未落,就听见扇翅的声响,那只分明已经飞到墙外的猛禽,打了个转又飞回来了。郑必武目瞪口呆,这、这还真给他叫回来了!
猛禽落在一根枝叶稀疏的树枝上,郑必武与何承慕这才看清,那是一只体型健硕的鸱鸮。
它停在枝上,爪子仍牢牢抓着窑神不放,依稀可见单边爪子上箍着一只金属圆环。绿莹莹的眼睛在暗夜中折射出两点幽光,盯着发出声音的方向忽闪,诡异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