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事当长贺(393)
“这就是你在王府里学的,轻贱人命?”班贺反问。
孔泽佑飞快摇头:“我怎么敢!只是事已成定局,只能这么想……罢了。”
班贺转过身去:“我还得去官署,你自己好好反思,到底错在哪儿。”
孔泽佑没敢说话,看着他的背影,藏起的孩子气冒出来,皱了皱鼻子。
关上房门,脱下外衣,布料摩擦胸口像被火燎了似的,微妙地又热又痛。班贺紧要后槽牙,加快手上动作
换好官服出来,班贺目不斜视地从孔泽佑身前走过。
孔泽佑亦步亦趋送他到门外,忽然瞥见尽数束起发丝露出的后颈上晃着一点红,在衣领边缘若隐若现,惊叫一声:“师兄你被虫咬了!”
班贺下意识抬手捂住后颈,绷着一张脸:“惊蛰早就过了,有些蚊虫不稀奇。”
孔泽佑眨着天真的双眼:“怎么不稀奇,师兄你从不招蚊虫。我以前同你睡的时候,蚊子只咬我,你一个包都没有!”
班贺语调平平:“你都说是从前了,现在我开始招蚊虫了,行不行?”
孔泽佑悻悻缩着脑袋:“师兄,我知道错了,我会好好反思的。等你回来,可不兴再生气了。”
班贺深吸一口气,叹了出来:“你知错不改,我生气也没用。你知错就改,我也犯不着生气。”
孔泽佑变脸似的挂上笑:“那一言为定!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去看旋哥!”
班贺点点头:“我先走了。”
走出门外,班贺开始反省,这些时日,是不是对孔泽佑的关心太少了。
放任他在外头,只顾着埋头自己的事,过得如何没怎么关心,连他想些什么都没过问。
裕王是皇家子嗣,接受那样的教育无可厚非,但班贺半点不愿孔泽佑有这样的想法。
那未免,太冷漠了些。
石士轻身边那位监军的信多少还是起了些作用,朝中瞧陆旋不顺眼的不在少数,兵部便有人借题发挥,斥责陆旋消极避战,还将那场损兵折将归咎于陆旋冒犯总兵,不听从指挥。
这些言论如过耳风,皇帝没有治罪陆旋的意思,但监军身份特殊,本就是代皇权在军中做耳目,不能置之不理,也不能偏听偏信。
于是皇帝听了陆旋的解释,综合考量,决定暂且让陆旋在京中待一段时间。
而石士轻也不能免责,身为总兵却冒进,领兵作战上指挥失误,不能不罚,否则朝廷对将领的管束松散,将无以立威。
与淳王通信后,赵怀熠考虑良久,决定将石士轻降职调任,另在边疆将领中选总兵人选。
其实,赵怀熠想提拔陆旋,淳王也有此意,但不能让陆旋接替石士轻的位置,这就得慢慢谋划了。
陆旋失去战马一事班贺惦记在心上。军营里所有好马任陆旋挑选,但他不喜欢军营里北戎的马,更喜欢产自西南的乌蛮马,是一种不讲道理的偏爱。
踏白的皮被陆旋带回来交给了班贺,由班贺亲手制作成器具。承载的意义太过沉重,班贺亦无比谨慎重视,特意请教了最好的皮匠。
此外,班贺抽空给叙州总兵骆忠和修书一封,为陆旋再讨要一匹战马。
希望,以此能稍稍弥补。
书信几日后送到叙州,一路畅通送入总兵府。
骆忠和早早听闻战况,还为陆旋俘虏回一个王子而高兴,却没想到有这许多内情,看着信逐渐皱起眉头。
踏白是他精挑细选送给陆旋的战马,与寻常民间所养的不说天差地别,也不可同日而语,那时陆旋便喜欢得很。
要挑一匹与踏白一样的好马不算太难,但要让陆旋接纳喜欢不容易。
骑兵与战马几乎可视为一体,他们需要配合默契,彼此信任,是经年累月协同作战磨练而来,感情与战友同样重。
这让骆忠和有些犯难。犯难也得选,班贺写信找到他,是对他的信任,骆忠和也希望自己能为陆旋做些什么。
放下信,骆忠和就带上孙世仪去到军马场,老陶跟在后边,一匹一匹将看中的马牵出来让骆忠和审视。
摇头换了好几匹,军马场几千匹马跑动着叫人眼花,骆忠和揉了揉双眼,仰着脖子都要长上几分。
孙世仪跟着两眼泛泪花:“骆总兵,今天累了就算了,明日再挑吧。”
骆忠和没搭理,听着马群里嘶叫,有些不对劲,指着前方那片混乱问:“那什么动静?”
马倌老陶都不用看,道:“那有匹坏马,成天和别的马打架,还咬人踢人呢。平日都单独占一块地盘,今日要给总兵挑选,就牵过来放一块了。”
骆忠和想了想,道:“把那匹马牵过来给我看看。”
“是!”老陶挥舞着马鞭跑进马群里,不一会儿,一边呵斥一边用马鞭威胁,拉着笼头牵出一匹黑马来。
那匹黑马身高体壮,不停甩头试图挣脱,老陶不得不用上了双手才控制住它。
它几乎要比周围的高出半个头,身上的皮毛乌黑发亮,老陶虽然骂它,却仍然照顾得很好——它梳毛的时候应当是难得安分的。
“你这欠打的,给我安分点!”老陶顾不得在骆忠和面前,大声训斥着,然而并不能起到作用。
在骆忠和面前站定,老陶松开手,黑马低头就咬,还好躲得快,就听得那口大牙闭合时发出清脆声响,活像打板。
这一口被结实咬到可不得了。
骆忠和问:“它叫什么名字?”
老陶答道:“乌夜骓。”
黑黑黑?骆忠和表情古怪:“谁起的?”
第227章 千里送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