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事当长贺(292)
被那双锐利眼眸盯着,周衷若无其事地笑笑:“正是正是。圣上派将军前来,我身为本地官员,自当鼎力相助,随时待命。陆将军可有什么人选?”
“我才来不久,本地各位官员也就席上见过一面,哪里知晓什么人合适,全凭知州推举,知州所选之人想必都是好的。”陆旋说。
周衷若有所思,说:“陆将军抬举。眼下倒是有几个人选,我都传来,让将军见见。”
命人传话下去,陆陆续续到了四个人,两个是院上当差的,来得快,另两个一位是候补知县,一位是候补州判。
四人方站定,陆旋便点了头:“就他们了。”
周衷一愣,陆旋站起身:“这事就这么定了,几位快回去收拾行李,这就随我去营里。这回借重,万望不要推辞。”
周衷看着底下人,都还未反应过来:“这,还没定下给他们什么差使呢,陆将军未免走得太匆忙。”
陆旋一扬手:“到营里安排也不迟,我出来时间不短了,先行一步,告辞。”
说完,陆旋转身就走,袁志大步跟上,留下的何承慕上前一步站在周衷跟前,笑嘻嘻道:“知州大人,将军命我在这儿稍等片刻,这四位准备好,就由我带回营了。”
他咧嘴一笑,唇上口子裂得越发大,疼得一龇牙,那笑变得扭曲古怪,显得骇人。
知州面谕,底下人哪里敢推辞。让那四人回去收拾行李,何承慕如同一尊守护兽,目不斜视,守着命令谁也说不动,周衷也找了借口离开。
刚出门,便有下人拿着一件貂皮小褂上前,给周衷穿上了。
“老爷,要给那军爷备些吃的么?”下人问话小心,生怕说错了话。
“给他送些吃的。这会子离京被派到这地方……”周衷两扇鼻翼耸了耸,嘴角自然下垮,“多半,掀不起什么浪来。不过,大小是京里来的人,不能太过得罪。他识趣点,好吃好喝送走就是了,他要自找麻烦,也随他去。”
邰州的气候并不养人,冬日冷得过分,夏日又热得过分,铁羽营来的时机太过刁钻,正赶上寒潮,再大的英雄好汉,都被冻成了乌龟王八蛋。
袁志握着缰绳的双手冰冷似铁,十指成了冰雕的,半点感觉不到指尖温度,弯曲的关节冻住,费心掰直都怕断了。扬鞭拍马,催促着马匹在道上疾驰,头也不回地催促身后人跟上。一卷黄纸夹在腿与马鞍间的袋子里,于风中哗哗作响。
前方即将到达村庄,袁志忽然勒住缰绳,让马的脚步缓下来,他似乎看见湖边站着一个人,一动不动。
许是村里人,正好问路。袁志催动马匹向那方向走近几步,翻身下马,这才看清,那人并不是站着,而是被绑在一根粗木桩上,双手被绕后束紧,无法挣脱。
高有光疑惑地伸长脖子:“那是什么?”
袁志没说话,警惕地攥紧了手中皮鞭与佩刀,缓步向那人靠近。绕到侧边走近一看,才发现那披头散发的是一个年轻女人。
女人不知被绑在这儿多长时间了,已经没了反应,身上衣着并不厚实,面色苍白,唇上被冻得发乌,紧闭的眼睑上眼睫似乎都被冰冻住了。只是这样看着,都能看出那是一张漂亮的面孔。
不再多想,袁志抽刀将绳索砍断,砍到一半,忽然从远处传来人声,一个男人大吼着:“你在干什么!”
袁志动作暂停,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一个拿着长棍的男人从村口快步赶来,气势汹汹的面孔在看清袁志衣着,与听见声响靠近的另外几人后,脚步猛然顿住,神色中多了几分忌惮,不敢靠近。民不与官斗,更何况是手里有刀的官兵。
“她是你们绑在这儿的?”袁志一边说着话,一边头也不回地一刀利索将剩余绳索斩断。
木桩上的女人失去支撑,直直向前方地面扑去。袁志慌忙把注意力从那人身上收回,一把将人接住,轻轻放到地上。
看到地面尖锐的碎石子,袁志一阵庆幸,还好他动作快,不然真摔上去非毁容不可。那么个年轻漂亮的姑娘,破了相多可惜。
见他碰到那女人,男人脸色越发难看,甚至后退了半步,紧张恐惧使他的声音颤了颤:“喂,你不要碰她!”
袁志莫名其妙地转过头去,不悦地看着他,身后几个铁羽营的兄弟也围了过来。
男人握紧手中长棍:“这个女人不干净,身上带着邪神恶鬼,碰到她就会被诅咒,会死的!”
这话更是莫名其妙。袁志狐疑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女人,她面上五官皱在一起,因为疼痛发出微弱的呻吟,证明人还活着。
“束禾!”男人身后又跑出一个年轻女子,快步奔向地上的女人,将她扶起揽在怀里,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既然有人来帮这个女子,那就不太关他们的事了。袁志身上还有任务,又不清楚这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万一帮错人惹怒当地人,就是给将军添了麻烦,他没闲心在这儿和这些人纠缠。
袁志偏头冲弟兄们摆手:“走了,走了。”
在一旁虎视眈眈,准备等待袁志招呼便一拥而上的兄弟面露惋惜,身体放松下来,刀柄离了手,彼此哈哈笑了两声:“还以为要英雄救美呢,这就算了,没意思。”
袁志抬脚踢在身边几人的小腿肚上:“将军的任务还没完成,你留在这儿英雄救美好了。”
他们又是一阵哄笑,招招手回到马上:“走吧!”
疾驰的马匹进入村子里,向路过的村民询问里正所在,道过谢径直向着里正家中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