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事当长贺(262)
见他顺从收下,华清夷笑容更深,在他手肘处虚扶一把:“班侍郎公务繁重,陪我这深宫妇人多有耽搁,今日到此为止吧。”
班贺顺阶而下:“臣告退。”
他正往校场外走,一名内侍从另一侧匆匆向太后走去,声音模模糊糊从身后传来。
太后询问那内侍的声音:“汤药喝了没有?”
内侍回话喝了,太后说道:“喝了就好。晚上也得送去,别误了时辰。”
班贺逐渐走出校场,身后声音已听不见,心中却疑惑。太后如此关切嘱咐服用汤药的,难不成是皇帝?可他不曾听陆旋说皇帝身体抱恙,这是喝的什么汤药。
他很快制止探究的念头,身为臣子,不该妄自猜测皇帝身体情况。皇帝今年不过二十六,尚年轻,至多生些小病,也很快就会好的。
过不了多久,便是武科开考的时日,鲁北平每日勤加练习,终于……练闪了腰。
班贺到太医院讨了几贴膏药回来,贴上之前先让陆旋给他用药油揉一揉。站在边上看着,班贺忍不住问:“怎么会闪了腰?”
陆旋揉开药油刻意用了点力道,听他哀哀叫唤,好气又好笑:“你问问他。那么勉强做什么,你对自己几斤几两还不清楚么,平日双臂能使多大力,三百斤大石抬不抬得起来,自己不知道?”
三百斤的大石!班贺摇摇头,那还真是有点儿不知轻重了。
第154章 上医
“力气本就……哎呦!”鲁北平单手捂着后腰,一头栽在紧握成拳的手臂上,剩下半句话说得气若游丝,“就是练出来的……”
陆旋一收手,班贺适时递上膏药,陆旋用力给他贴上,啪的一声,听得旁观者肉疼。
鲁北平咬牙忍疼:“要是抬不起,兴许就拿不到武状元了。”
“行,你尽管去勉强,勉强到武举都参加不了。”陆旋不留情面。
鲁北平垮着脸,闪到的腰摆在这儿,没勇气同他辩。
“今年不行,那就下回。北平年纪不大,不着急。”班贺倒了杯水给鲁北平,“拿不拿武状元,也不是那么重要。”
“当然重要。”鲁北平喝了水,腰好像没那么疼了,和他说起从旁人那儿听来的武科往年情形,“中了武举就能参加殿试,到时候能见着皇帝,由皇帝钦点武状元、武榜眼、武探花。状元可以出任游击将军、都司,榜眼就只能任守备,再往后只能任把总。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他一脸严肃,平日虽然看起来并不紧张,但此刻唯恐受伤影响参考,将心情暴露无遗,这件事在他心中极为重要。
武科本就是朝廷选取武人为国效力的途径,古已有之,也曾因当朝掌权者心意取缔,当年重新开设之时,正值南北多事,武夫俱有跃冶之心,朝廷故重新开设武科,广纳天下通晓兵法、武艺绝伦的勇武之士。
初时朝廷对此颇为重视,武科与文科相差无几,至少重新开设的掌权者如此设想。但文官掌权的朝堂之上,文武不和也导致武举人地位远远不及文举人。
但武科考试难度相较文科不遑多让,分内外两场,内场考策论,题目从武经兵书里出,不通兵法、不通武经者根本无法通过,因而武举人多文武兼备。
录取的武举人待遇稍逊于文举人,中举者名单装潢成贴,刊录进呈,上尘睿览,文科名帖在吏部门外张榜,而武科出榜于兵部门首张挂。之后便是殿试决出前三甲,皇帝传胪唱名,兵部赐宴。
骑射,步射,技勇为外三场,依据考核结果,分别等级,择优录用。技勇考核其中一项技勇石,便是鲁北平闪腰的罪魁祸首。技勇石分三号,分别为二百斤、二百五十斤、三百斤,能举起三百斤则为好。
鲁北平为了得一个“好”,拼尽全力尝试搬起一块三百斤巨石,勉强的结果就是眼下这样,石头搬到一半闪了腰。幸好没砸到脚,那可不是休息几日就能恢复的。
班贺带回太医院御医医嘱,需得静坐休养,不可擅动。再不甘愿,有陆旋镇着,鲁北平只能蔫了。
突如其来的扭伤造成了鲁北平一定程度的恐慌,即便这点小伤在旁人看来并不严重,却让平日看起来大大咧咧没心眼的鲁北平心神不宁,焦虑不安,面上没了笑容,显见消沉起来。
太医叮嘱扭伤要热敷,闵姑每日专门为他烧上两壶热水,热心肠地想帮忙,鲁北平到底洁身自好鲜近女色,支支吾吾害臊,还是阿毛自告奋勇来帮他平哥。
已有些少年模样的阿毛说话腔调一点儿没变,一团孩子气地邀功:“瞧吧,还得是我来,这家里没了我可不行。”
班贺煞有介事点头,他便愈发得意起来,摇头晃脑没个正型,活脱脱一个不知愁的小孩子。
躺在床上休养的鲁北平第二日就忍不住爬了起来,说着不能耽误练功,伸手就要去拿弓。陆旋把他按回去,好说歹说不让他动,安慰道:“这回没考成就没考成,并非是你实力不济,你会这会儿闪着腰着实不巧,权当是天意吧。”
这么一说,鲁北平更愁了。
他原本就怕今年考不上还得再等,现在更是天意让他考都不能考,那他准备那么久折腾个什么劲?
听这对兄弟俩说话忍不住摇头,班贺破天荒动用私人交情,特意把那位回京后深居简出的太医院医官吕仲良请了来。
那位吕太医听闻班贺是让他去为一位武科生员治腰伤,而且是区区扭伤,手里茶盏差点照班贺的脸飞过去。
偏偏班贺不躲不闪,振振有词:“朝廷设武科遴选武将之才,为的是国祚百姓,也为天子分忧解难。武科生员乃是备选人员,谁也不知谁会是下一个武状元,保不齐就是这一个呢?吕御医可知上医医国,中医医人,您为天子解疾病之忧,也得为天子解治国之忧,医好了这位武科生员,他得以报效朝廷,能为国效力,对您而言,难道不是一件大功德,当得起上医名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