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事当长贺(138)
一个计划外的闯入者,于是顺水推舟地与他同行一段,然后到了转折点,就此分道扬镳?
丝毫未曾察觉陆旋心中所想,班贺兀自说道:“我向淳王承诺,能给他统帅万军的将,攫戾执猛的兵,和破坚摧刚的器。可实际上,我能交出来的只有器。”
陆旋不知这话什么意思,怔愣地看着他,班贺语重心长:“言归,牛我已经吹出去了,你可千万别给我丢脸。”
“什……”陆旋睁圆了双眼,“你!”
班贺抬手放在他的肩上:“丢脸好说,怕的是丢命。淳王已经发话,若是没做到,就让我去当先锋。”
他说:“你知道先锋是什么,就是会跑的箭靶子,就是挡刀的人肉盾牌。到时候咱们俩一左一右放在最前边,整整齐齐。”
声音还是那好听悦耳的声音,出声的唇还是魂牵梦萦几乎印刻在脑海里的唇,但陆旋还是没能想明白,怎么就从班贺那张嘴里说出了这些话。
不,用不着他想明白。这是班贺在告知,他所必须要做到的事情。
没有第二个选择。
“我知道了。”陆旋抬手搭在班贺右肩,动作却没有停下,顺着肩上滑,黑色手套与光滑的丝绢官服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
班贺一动不动,连呼吸也清浅。
没有温度的手停留在后颈,稍微用了些力往前带,有意或是无意地透着不由分说的强硬,处在一个微妙的限度,不至令人排斥反感。陆旋身体前倾,与班贺面对面,鼻尖相碰只差毫厘。
他们靠得太过近了,鼻息交织,却无人退缩回避。
陆旋停顿片刻,凝视眼前这张面孔,缓缓松开了手:“如果这就是你要我做的,舍去我的命也会做到。”
几乎是立刻,班贺感觉呼吸都松快了许多,不自在地刻意忽略身上竖起的汗毛。
陆旋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班贺镇定道:“在此之前,还是应当完成你自己的事。你的仇怨,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陆旋点头:“来之前,骆将军动用他在京中所能调动的力量,找到了行凶者的消息。那人就在京城内,我需要想办法把他引出来。”
班贺:“我这里也有一些消息。城西一家名为银泉的茶铺,那老板是个掮客。”他抬眸,望入陆旋漆黑的瞳仁里,“我想,他应该对你有很大的帮助。”
细细对陆旋说出他所了解的茶铺情况,这段时日班贺也为陆旋做了些准备,他虽不沾旁的,京中多年,还是有些上不了台面的门路的。
陆旋缓缓点头,目光牢牢锁定在班贺的脸上:“好。”
班贺不动声色移开视线:“不过,事情不宜闹大,尽量不要在圣节之前闹事。京内本就因前来朝贺的人太多加大兵力守卫戒严,小心谨慎行事为妙。”
陆旋半天没有出声,班贺忍不住去看他的反应。瞬息的功夫,扑上来的陆旋将他按在椅背上,动作说不上来的凶狠,虽然没有任何不适,他仍忍不住心惊肉跳。
他几乎要以为陆旋准备咬人了,实际上感受到的依旧是柔软的唇。
直到陆旋离开很久,班贺还坐在原处,嘴唇隐隐发麻。他发出无声的哀吟,抬手捂住了双眼。
见了鬼了。
圣节前一日,一切准备就绪,当夜由魏凌领兵值夜,肃护宫禁。
将阿毛送回班贺身边时,他全副武装,身旁还跟着两个高阶侍卫,见班贺客气与他们打招呼,简单做了个介绍。
京中各营虽然也会被派去做工,但毕竟是天子脚下,每逢节庆都有酒食赏赐,宫里贵人多少也能赏赐点三瓜两枣,还不用上阵厮杀,属实是养老的兵油子不二选择。羽林卫是皇帝身边近卫,其中多半是勋贵子弟,眼前这两位也不例外。
魏凌一指左手边的:“他叫叶鹄。”
噗……夜壶……班贺眉毛扭了扭,忍住了。
叶鹄久经这样的场面,立刻开口解释:“是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的鹄!”
魏凌又一指右边:“这是谭瑜。”他格外强调,“今晚和我一起值夜的,是谭瑜和叶鹄。”
阿毛已经开始笑了。
“哈哈哈哈哈!”魏凌拍着桌子笑得满地打滚。
这还看不出来是成心故意的?谭瑜抬手给了魏凌后背一拳,叶鹄曲起胳膊来了招锁喉,魏凌猝不及防一口气没喘上来,被自己呛得咳嗽起来。
两人非常默契地协同将他拉走,魏凌连忙拍拍叶鹄胳膊,示意他还有话要说,叶鹄哼一声,姑且饶了他,松开手。
魏凌揉了揉前脖子,对班贺道:“差点忘了和你说,淳王回京了。今日刚到,就入宫面圣去了。”
不知这回,他又要留多久。
第82章 王府
不期听到淳王的消息,几人骤然安静下来。
淳王手中尽皆精锐,朝廷最能打的将领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今上的命令未必有他一句话管用。
常言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千里万里传到边疆,皇命也需考量三分。淳王不回京在外当一方之主,无人能制约,多年来京中物论沸腾,上奏不该放任淳王,唯恐在外生变。可他真回了京,又该京中的人担惊受怕了。
当年先帝驾崩,淳王带了几十个亲卫回京,吓得多少人夜不能寐。新帝登基后,淳王不知何故留在京中数月,好在无事发生,他走的那日,满京城都松了口气。
前两年淳王一直留在西北大营,今年圣节突然回来,不怪魏凌要当回事地拎出来讲。
“圣上生辰,为叔叔的回来看望侄儿,无可厚非,另几位王爷不也回了。”班贺口中虽是这样说,双眼却定定看着魏凌,等待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