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兰嬷嬷咳嗽了几下,声音愈发虚弱,胸口的起伏也剧烈起来。
“嬷嬷!”闻姝慌了神,眼泪汪汪,不断摇着头,“不要嬷嬷,我害怕一个人。”
“我要你陪着啊,你别离开我,嬷嬷。”闻姝的眼泪打湿了被褥,犹如站在耸立的雪山之巅,飘飞的冰屑似细针扎入肌肤,顺着血液流淌,五脏六腑都在疼。
“我活了这么多年,也够本了,你的身世一定不能轻易告诉旁人,哪怕……”兰嬷嬷想说连燕王也不要告诉,可若是连燕王也不能说,那闻姝就当真要一个人背负这样巨大的责任,不仅仅是灵兰族圣女之责,还有杀母之仇,闻姝瘦弱的肩膀,如何承担的起呢?
兰嬷嬷也舍不得独留闻姝承担这两项看起来难以完成的重任。
只是她的时候到了。
若是燕王能替她分担一二,是不是就不会让她这么痛苦了,因此兰嬷嬷咽下了后半句话,让闻姝自己决定能不能告诉燕王。
兰嬷嬷不想闻姝哭伤了眼睛,便说:“姑娘,我饿了。”
听到这话,闻姝立马止住了哭声,抽噎着问:“嬷嬷,您、您想吃什么?我现在就让人去做。”
兰嬷嬷:“把眼泪擦擦,我想吃你做的粽子。”
“可是粽子要很久。”闻姝犹豫不决,她生怕自己去做粽子,回来兰嬷嬷就走了。
“没事的,我想吃了。”兰嬷嬷慈爱地望着她。
闻姝胡乱擦了眼泪,从地上站了起来,“那您想吃什么口味的?我现在、我现在就去做。”
兰嬷嬷:“蜜枣的吧,吃点甜的。”
“好,嬷嬷您一定要等我回来,”闻姝紧紧地握了一下兰嬷嬷的手,“您不可以骗我。”
兰嬷嬷:“嗯,去吧,我等你。”
闻姝这才依依不舍地看着兰嬷嬷后退出了屋子。
屋外,沈翊侯在檐下,闻姝看着他的背影鼻尖又酸了,一下子知道太多事,她没办法接受,可现在又并非说这些的好时机,她连发泄也不得,满腔心思几乎要将她憋死了。
“怎么样?”沈翊回眸,瞧见哭红了鼻尖的闻姝,上前几步,抬手蹭掉她眼尾的泪珠。
“嬷嬷说想吃我做的粽子,我现在去做,你在这里陪着嬷嬷好不好?要是有万一就来喊我。”闻姝哭是因为知道兰嬷嬷真的时日无多了,一直在交代后事,她实在舍不得。
沈翊见她站都要站不稳,不免心疼,“你能做吗?”
“我可以,”闻姝点头,泪水从脸颊淌过,“我很快就好的。”
“好,我在这里守着嬷嬷,你去做粽子。”沈翊抱了抱她,温柔宽慰:“姝儿,我在这里,别怕。”
闻姝在他胸前的衣裳上蹭了眼泪,“四哥,我知道。”
感受到沈翊温暖的怀抱,她又有些后怕,要是旁人知道她的身世,她和四哥就都完了。
如果一开始她就知道自己的身世,是绝不敢嫁给四哥的,她就像是一个隐藏的祸患,她不能拖累四哥。
可时过境迁,两心相悦,即便拖累她也舍不得离开四哥。
前路泥泞,遍布荆棘,闻姝只能咬牙撑过去。
闻姝才走,兰夏进去没一会,便出来喊沈翊:“王爷,兰清想见您。”
沈翊收回远眺的视线,略微颔首,“我进去。”
门一开一合,屋内传开兰嬷嬷单薄的喘息声,时不时带着一些咳嗽,胸前的血好似止住了,又好似没止住,但伤痛是源源不断的。
“兰嬷嬷,”沈翊走到她跟前,“您有事尽管吩咐。”
特意支开闻姝来想见他,定然有些话想单独和沈翊说。
兰嬷嬷的手搭在被子上,偏头看着身形高大的男人,站在床前连窗户上透进来的光都被遮得严严实实,若是他愿意,足以护住闻姝。
“姝儿是灵兰族圣女,应当和你说了吧?”闻姝也是个傻姑娘,全心全意地信任着沈翊,什么都和沈翊说。
沈翊点头,“是。”
兰嬷嬷:“关于姝儿的身世,你应当探查过,你知道多少?”
“我知道的不多,”沈翊也没有隐瞒,“我只知道她的生父并非永平侯,生母似乎和楚国皇室有点关联。”
“你——”兰嬷嬷惊愕地看着他,“你查到这么多?”
“只要有心,总能察觉蛛丝马迹,”沈翊面色坦荡,“很早之前我就猜到姝儿应当不是永平侯的女儿,成亲时永平侯一力反对,他自己也漏了口风。”
“后来知道她是灵兰族圣女,我便着意查了点,并非介怀,只是想拥有更多的消息,才能更好的保护她。”
人人都告诉他,闻姝会给他带来杀身之祸,他不怕死,却怕闻姝死,想要保护闻姝,总得弄清楚其中发生了什么才行,所以他一直在悄悄地派人探查。
他在楚国皇室有眼线,灵兰族人不常见,但只要往姓氏上查,也有收获,楚国皇室出现过一个“兰贵妃”之事,即便被楚兴帝特意抹去,还是被他的人发现了一些线索。
他得知闻姝的生母曾是楚兴帝的“兰贵妃”后,在书房静坐了半个时辰,心中蔓延开巨大的庆幸,庆幸成亲之前他不知道,闻姝不知道,顺安帝更不知道。
闻姝的身世一旦公开,他们的姻缘,就是天下都要阻拦的“孽缘”。
但如今两人已经成亲,即便是“孽缘”,即便是与天下人为敌,他也不可能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