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宗的丧仪和这次比起来,前来吊唁的人数少了不止一半,明眼人都看得清楚,也只有几个被猪油蒙了心的,还希冀着魏家东山再起。
从魏家出来,上了马车,正好从被风掀起的帘子一角瞧见魏太后身边的嬷嬷来了魏家吊唁。
闻姝看了几眼,问沈翊:“四哥,太后的病情如何了?”
“不碍事,无非是伤心,我瞧着皇后病得更重一些。”承恩公夫人到底是魏皇后的母亲,母亲被毒死,父亲又中风,魏皇后如何能不难受,听说病得几日起不来床了。
沈翊靠在马车车壁上,双臂抱胸,说:“魏家这事一出,本想和信国公主说亲的人家又少了,只怕信国公主难以嫁个舒心的人家。”
“可以想像,但凡有点远见的人都知道魏家日落西山,魏太后年纪大了,能保得住魏家多久呢。”当初魏家起来,一半靠着魏太后得宠,一半靠着承恩公有些才干,后宫有人,前朝无人,再得宠也无济于事。
“承恩公中风,世子需得丁忧三年,魏家两大支柱同时倒下,只怕瑞王也要急得病倒了。”闻姝想到瑞王妃还要忍住伤心,顶着压力给太后筹办寿宴,就不得不说一句顺安帝是真狠。
“随他们病去,咱们健健康康就行,”沈翊笑了笑,“好不容易得闲,带你去喝茶听曲。”
沈翊吩咐凌盛去明楼,闻姝笑着打趣:“魏家办丧事,我们听曲,还真是像极了小人得志。”
沈翊抽出手捏了捏她的面颊,“有你这么会夸自己的吗?”
闻姝后仰,躲开他的手,自嘲道:“随口一说嘛,反正我们也没少被人骂。”
魏家人自然会觉得是他们的出现夺走了魏家的一切,可在十年前,魏家早就夺走了沈翊的一切。
“四哥,”闻姝坐到沈翊身边,轻轻地靠在他肩上,“一想到你马上就可以报仇了,我很欣喜。”
魏家的败落已是板上钉钉,没有什么悬念了,四哥隐忍十年,总算是可以为母亲先生报仇了。
沈翊垂眸,眼里噙着极致的柔情,抬手搂住闻姝,“那是因为你在身边,才这样顺利,你是我的小福星。”
“遇到四哥才是我的福气。”闻姝嘴角忍不住上扬,仍旧记得十年前两个小可怜似的依偎在一块取暖,转眼这条路也走到头了。
柳暗花明的那一刻,不远了。
可闻姝忍不住想,娘亲的仇,她何时能报呢?她甚至还没有和四哥说,也不知道怎么说,两国交战,谁输谁赢尚未可知。
沈翊忽然说:“上次通过瑞王的手射我一箭的幕后之人还没确定,瑞王倒了,皇上也不一定会立我为储,还不能松懈。”
闻姝嘴角的笑意僵住,“不立你,难道立荣郡王吗?”
沈翊摇摇头,“我在想,既然我是皇上流落在外的皇子,有没有可能,皇上还有别的皇子呢?”
“这……”闻姝坐直了,偏头看着沈翊,“不会吧,皇上这样多情吗?”
一个流落民间的皇子还不够啊。
沈翊握住她的手揉捏,眉宇间的神色不大好,“并非多情,我甚至觉得他是在广撒网。”
“皇上或许从一开始就利用魏家登上大位,又心知肚明魏家一定会让魏皇后生下嫡子,并且扼制别的皇子出世,宫里莫名其妙小产或者夭折的孩子,让皇上警惕,为免将来被魏家挟制,所以不让皇后生下嫡子,并且在宫外留存子嗣,以待来日。”
这番话叫闻姝听得目瞪口呆,纤长的睫毛眨了又眨,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若真是这样,皇上的心机该多深沉啊?”
那个时候,皇上也才十几二十岁,就已经能想到几十年后的事了,这份心智,着实恐怖。
沈翊抬手合上闻姝的下巴,“你以为能在魏家的多面夹击之下坐稳帝位迟迟没有立太子的能是简单的人物吗?先帝子嗣不少,他能牢牢地抓住魏太后这棵大树登基,就已是不可小觑。”
在得到魏太后的关注之前,顺安帝可以说是先帝众多皇嗣中最不起眼的一个,谁能想到最后是他登上大位呢?
“所谓的母子之情,无非是各自的利用,双方的成全,魏太后要是没有皇上做不了太后,皇上要是没有太后做不了皇上。”
天家无情,彼此利用是最牢固的纽带。
这话叫人心凉,却也是现实。
闻姝靠回沈翊的肩头,视线望着被风吹动的帘子,久久没有说话。
本以为魏家倒了就是终点,可现在看来,却好像一切都才刚刚开始。
沈翊低眸亲了亲她的鬓角,“也别太担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当初咱们不也觉得斗倒魏家很难吗?”
闻姝回头冲着他弯了弯唇,“嗯,走一步看一步吧。”
两人的手紧紧牵着,天家无情,可他们偏偏要打破这个魔咒。
马车停下,沈翊安抚了她几句,携手进了明楼,喝茶听曲吃点心,心情很快好转,左右只要两人在一块,就没什么渡不过去的坎。
之后几日,闻姝忙着善兰堂的事,每日还要抽出空来跟着兰嬷嬷学调香制毒解毒,也就顾不上魏家那档子事。
半上午的,闻姝才对完王府上个月的账簿,罗管家来和闻姝说姚姨娘病了。
“姚姨娘派了人来吗?”闻姝起身松了松微酸的肩。
罗管家回:“是永平侯府的管家派人来了一趟,听说侯夫人不给请大夫,病得有些厉害,想求王妃给请个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