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破了头,闻翊也没想明白,反而力竭,摔了一次又一次,眼看着就要被追上,他又踏空,从山坡上滚了下去,最后他全靠着一丝信念强撑着,步履维艰地躲进了人声鼎沸的夜市。
街市里边人多,那些人不好大张旗鼓搜查,给他赢得了一丝生机,他浑身血淋淋的,像一只斗败的丧家犬,进了一条漆黑巷子的拐角处,摔倒在地。
他知道那里并不安全,可是他走不动了,那时他已逃了整整一天两夜,水米未进,鞋子不知何时掉了,衣裳也被刮破,身上鲜血淋漓,额头也不知撞到了哪,有血从眼角淌过,模糊了视线。
他呼吸微弱的靠在墙角,以为自己要死了。
就是那时,一个小姑娘误打误撞的走了进来,像是在找什么人,看见他时吓了一跳,转头就跑。
闻翊无力地闭上眼睛等死。
不承想没一会,那个小姑娘又回来了,站在不远处探头探脑,大概是在想他怎么像条死狗似的缩在这里。
“你是谁呀?”小姑娘声音很低,“你也和家里人走丢了吗?”
闻翊没力气回她。
见他不说话,小姑娘走近了点,借着外边微茫的灯光,看清他身上的血迹,吓得声音都在抖,“你、你流了好多血。”
“嬷嬷说流血了要吃药,”小姑娘翻腾她身上背着的布袋,翻出一粒药丸,还有一条帕子,颤着手递过来,“小哥哥,你擦擦……”
闻翊像一滩污泥似的靠着,哪有力气抬手,小姑娘便大着胆子给他擦了一下额头上的血,然后把一粒药丸塞到闻翊嘴边,“哥哥,我不是坏人,这个药是好的,你吃了吧。”
闻翊呼吸浅的不行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哪怕是毒\药,死了也轻快,就张了张嘴,将药丸含了,硬生生咽了下去。
小姑娘把帕子放在他手上,扭头走了,闻翊偏过头,望着巷子外的方向,但他脑袋昏沉,天色又黑,眼前迷蒙一片,只能隐约瞧见人影,根本看不清样子。
闻翊以为她离开了,却没想到很快又听见了她的声音:“小哥哥,我给你买了包子,你吃吧,我得走了,我要去找我祖母。”
“希望你也能找到你的家人。”临走前小姑娘说了这么一句话。
之后巷子里便是长久的寂静,巷子外鼎沸的人声,离他越来越远,闻翊彻底晕了过去。
再醒来,眼前还是黑的,不知是不是那枚药丸起了作用,他恢复了些力气,把那几个早就冷掉的包子狼吞虎咽的吃完,将那条帕子塞到胸口,爬起来继续跑。
他始终记得母亲临死前让他“活下去”,最终他活下来了,但若没有那个小姑娘的帮助,闻翊想来已经死了。
而那个救了他的小姑娘,竟是闻姝,这是上天的安排吗?
闻翊不信命,可在此刻,不得不信。
“公子,雨下大了,我把窗户关上。”月露捧着灯烛进来。
蜡烛上随风跳跃的火苗闯入闻翊的眼中,将他的神思拉了回来,偏过头,不再看那烛火。
“这灯罩真好看。”月露说着,把一个琉璃灯罩盖在蜡烛上,隔绝了那小小的火苗。
躺在床上的闻姝小声的哼唧了下,许是胳膊疼,闻翊小心翼翼地错开她手上的伤,握住了她的手指。
比他小,比他瘦弱的小姑娘,却已救了他两次。
这场雨来的急,也下了很久,晚饭时分还在下个不停。
闻姝昏睡一个下午终于转醒,第一眼瞧见的便是闻翊,“四哥。”
“醒了。”她的嗓子有些哑,闻翊喊月露端了温水过来,扶起她喂了两口。
月露接过茶盏,“嬷嬷煮了粥,姑娘可要喝点?”
闻姝靠在闻翊的怀里,小声说‘好’。
“小心胳膊。”闻翊用枕头垫在她身后,让她靠坐着,随即坐在圆凳上,从月露手中接过米粥,吹凉了喂给她。
“四哥,我自己来吧。”闻姝难为情的眨了眨眼,她许久没被人喂过饭了。
“你手疼,张嘴。”闻翊不容拒绝,瓷匙碰到她了发白的唇畔。
闻姝略动了下左手,被夹板固定住,颇为不便,只好乖乖让四哥喂了,“谢四哥。”
喝完粥,闻翊用帕子给她擦了下嘴角,照顾的细心又周到,闻姝微微发愣,四哥似乎不一样了。
“四哥,你救我摔伤了吗?”闻姝还记得先前是四哥护住了她的脑袋,在四哥怀里的那一刻,闻姝有着前所未有的安心。
闻翊放下帕子,“我没事。”
“姑娘,”兰嬷嬷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进来,“该喝药了。”
闻翊起身想从兰嬷嬷手中接过汤药,这时,屋外传来永平侯的声音,“小七醒了?”
很快,永平侯走了进来,看了眼屋内众人,“喝药呢,让我来喂小七吧。”
“见过侯爷。”兰嬷嬷便把药碗给了永平侯,搬了张圆凳在床边。
闻姝弯了弯唇,露出一个笑来,“父亲。”
她面色虚弱,这一笑更是我见犹怜,永平侯愈发愧疚,“小七受苦了,把药喝了,我带了蜜桃酥来,喝完药就能吃。”
闻翊站在一旁,见闻姝乖乖巧巧的把药喝了,苦的眉头都蹙成一团,却什么都没说,喝完还向永平侯道谢。
比起闻妍闻婉和永平侯相处时的亲昵撒娇,闻姝敬畏中带着生份,丝毫不像是父女,更像是上司与下属。
永平侯把蜜桃酥递给闻姝,说道:“我已经罚过你二哥三哥了,往后他们若再敢欺负你,为父替你做主。”
闻姝只字不提从前,“谢父亲,二哥三哥也不是故意的,是我不小心脚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