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留醉轻叹了一声,拍了拍沈翊的肩,“若是你𝔀.𝓵们能度过这一关,这天下必能柳暗花明。”
他说完这句话就背着手走了,陡然知道这么大的消息,他也得回去消化消化。
沈翊单手攥拳,抬眸望向屋内,千留醉自幼闯荡江湖,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没见过,连他都对姝儿的身世那般惊讶,姝儿到底有什么来头?
一个女子真能颠覆天下吗?
屋内,闻姝看着兰嬷嬷,眼泪止不住往下掉,“嬷嬷,我还是给您请太医吧,说不定太医会有法子的。”
兰嬷嬷拉着闻姝的手拍了拍,“姑娘,别折腾了,我自个就会些医术,我行将就木,枯木难春,这是天命,谁都无法阻拦。”
“我不要,”闻姝泪眼朦胧地说:“嬷嬷,我还小呢,您怎么舍得我?”
难道她获得了新的依靠,旧的依靠就要离她而去吗?
好不容易才让兰嬷嬷过上好日子,还没来得及让她享福,怎么能……
“姑娘别哭,我还死不了,最少也还能陪你两年,”兰嬷嬷慈爱地抚摸着闻姝的脑袋,“看着你出阁,和王爷琴瑟和谐,嬷嬷没什么不放心的。”
兰嬷嬷平生只有两愿:一是回到族中,二是养育闻姝平安长大。
一愿是永远无法达成了,二愿现如今看着闻姝和沈翊感情甚笃,便算是达成了。
泪湿锦帕,闻姝扁着嘴角说:“您还没瞧见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是要喊嬷嬷祖母的。”
兰嬷嬷笑了,“好,我再撑两年,等着姑娘的子嗣。”
兰嬷嬷面对死亡格外坦然,闻姝却没她这般看得开,连着好几日心里都揣着事,夜里头改为她难安枕了。
沈翊磨破了嘴皮子,安慰,哄着,劝着,收效甚微,最后还是兰嬷嬷和闻姝又谈了一次,才叫闻姝稍稍平静下来。
生老病死,是人世间最大的无奈,总怕未来某一天失去,不如怜取当下。
闻姝便极尽所能,尽量满足兰嬷嬷所求,山珍海味捧到兰嬷嬷跟前,带着兰嬷嬷外出见见新奇事。
其实兰嬷嬷活了大半辈子,已不在意这些,只不过是想让闻姝宽心罢了。
转眼就到了中元节。
中元节是祭祀祖先的大日子,闻姝依言做了荷花酥供奉到沈翊母亲牌位前,又回永平侯府给娘亲上了香。
说起来,她和沈翊也当真是可怜,两个人都凑不出一对父母,仲秋过年这样团圆的日子,过得还不如清明中元忙碌。
中元节次日,徐音尘终于回到定都,连家都没回,就来了燕王府,和沈翊在书房交谈到夜幕降临才离开。
闻姝本想留他在王府用晚膳,可徐音尘说:“多谢王妃款待,只是臣许久不见如黛,心里惦记着,归心似箭。”
瞧见两人感情这样好,闻姝只有高兴的,“好,那我便不留你了,快些回去吧。”
徐音尘离去,闻姝担忧地仰头看着沈翊,“明日可有把握?”
沈翊牵着她的手去用晚膳,“不必忧心,已万事俱备。”
“好,等你的好消息。”闻姝不忧心是不可能的,朝堂争斗,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沈翊若没一击即中,很可能被魏家颠倒黑白,毕竟魏家也没少做这样的事。
魏家在大周只手遮天,有时连皇帝都要看他们的脸色。
翌日,闻姝起得很早,给沈翊整理好朝服,送他到门口。
今日之后,就和瑞王正式拉开了夺嫡之争。
谁输谁赢,犹未可知。
闻姝昨晚没睡好,但现下也睡不着,她用过早膳就在看近日府里囤粮的账簿,罗管家在城外辟出一个庄子作米仓,已经买了不少粮食,施粥也用了不少,城外难民已多到无处下脚了,也不知为何京兆尹不管,这么多的难民,总不可能不知道。
月露端了杯花茶进来,说道:“王妃,周夫人求见。”
“哪个周夫人?”闻姝合上账簿。
月露说:“周羡青周大人的母亲。”
竟是周羡青的母亲,闻姝还是年初王府设宴时见过,她瞧了眼自己身上的衣裳,能待客,才道:“请到花厅,不可怠慢。”
周羡青的父亲在官场上建树不多,到如今也才是七品的御史台主簿,可以说在定都是毫不起眼的小官,但周家待沈翊有葬母之恩,因而王府设宴也请了周家。
闻姝到花厅时,周夫人忙拘谨的起身行礼,闻姝笑着扶起她:“周夫人不必多礼,快坐。”
周大人官职低微,周夫人也不像定都贵妇,只作寻常妇人打扮,穿着的青色褙子半新不旧,看着比同龄人苍老不少,发髻上只别着一支银簪。
“娘娘,今日老妇冒昧打扰了。”周夫人看着王府处处气派,有些忐忑,她本不想上门,也是犹豫了许久才来。
闻姝从丫鬟手中接过茶盏,递到周夫人手边,温柔笑道:“夫人不必拘谨,从前周家待王爷有大恩,如今小周大人又在王爷麾下做事,咱们合该常来常往。”
“劳娘娘玉手。”周夫人见闻姝这般温和,悄悄地松了口气,接过茶盏。
闻姝见她喝了一口茶,才不紧不慢地问:“夫人到访,可是家中有了难事?”
周夫人放下茶盏,说:“也不算难事,是老妇那不听话的儿子。”
“小周大人青年俊杰,年纪轻轻就入朝为官,能有什么事劳夫人忧心?”闻姝也好奇了,周大人没纳妾,周夫人只生了周羡青这么一个儿子,这样和睦的家族,应当无需发愁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