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玄机:“不?”
贺兰熹闹起了脾气:“不做功课。”
宋玄机:“为何?”
“没有为何。”贺兰熹冷冷道,“就是不做。”
宋玄机静了一静,声音似乎没平时那般冷淡了,反而带上了一点莫名其妙:“看不懂你。但你可曾想过,浮绪仙君为何要设下此幻境。”
贺兰熹微微一怔,随即意识到宋玄机话中有话。
普通人在自己的陵寝里设置各类陷阱无非是为了击退,甚至击杀来者,但浮绪仙君不一样。
浮绪仙君秉性纯善,非必要不杀生。哪怕有人擅闯他的陵寝,他也是先用沙蟒震慑,再考验来者的善恶。
然后呢?浮绪仙君检验了他们的实力和善恶之后,还需要确定什么才能放下心来允许他们深入自己的陵寝?
贺兰熹心念一动,隐隐明白了宋玄机的意思:“你的意思,我们只需像平日在太华宗时一样即可?”
宋玄机颔首:“嗯。”
“好,我信你一次。”贺兰熹撩开喜服的下摆在椅子上端庄坐好,接着从灵囊里拿出了《九州胜览》。
宋玄机在贺兰熹对面坐下,取出一本《符箓学》。他没有立刻翻开书,而是看着贺兰熹头顶上的喜帕,问:“不取下?”
贺兰熹轻描淡写地说:“别管。”
宋玄机:“。”
原本用于洞房花烛的红烛被迫为两个少年的功课服务。不知为何,两人均没有换回无情道的校服,贺兰熹头上还顶着一方掀开的红盖头。
贺兰熹奋笔疾书之余情不自禁地想,这世上穿着喜服还在做功课的,恐怕只有他和宋玄机两个人了吧。
蓝黑色的夜幕缓缓而降,人在幻境中时间的感知和现世一样。两个时辰后,贺兰熹靠着埋头翻书把《九州史》的功课做的七七八八,只剩下了一篇人物小传。
贺兰熹在一张白纸上写下《论鬼王于九州之影响》几字,而后期待地看向宋玄机:“所以,鬼王于九州之影响是什么呢?”
在太华宗时,无情道三人组各有不擅长的科目。他是《九州史》,宋玄机是《丹药学》,祝如霜则是《机关学》。但他们即便各有所长所短,却从未向旁人请教过功课,这还是第一次。
反正是宋玄机自己提出来要在《九州史》上助他一臂之力的,他不问白不问。
“拿出《九州胜览》,翻至首页。”宋玄机垂眸停笔,道:“你要从此处重新开始学。”
贺兰熹默默低下了头。他真是深感耻辱,深感耻辱啊。
对贺兰熹而言,《九州史》就是一剂催眠的猛药,哪怕讲解人是身穿大红喜服的宋玄机也改变不了这一事实。
听着鬼王平生的事迹,贺兰熹的眼帘渐渐变得沉重,意识也随之混沌模糊,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贺兰熹发现自己没有趴在桌子上,而是背靠着一根高大的柱子坐于地面。
幻境的木屋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间稍显昏暗的密室。墙壁上挂着仿佛永远烧不尽的火把,地面的触感粗糙而冰冷,一股陈旧压抑的气息涌入鼻腔,贺兰熹下意识去寻找宋玄机的身影:“宋玄机?”
宋玄机的声音响起:“在。”
贺兰熹扶着柱子站起身,在密室的角落里看见了宋玄机。宋玄机手持火把,面朝墙壁而站,似乎是在看什么东西。
贺兰熹仗着宋玄机看不见,开心地朝对方小跑了几步:“幻境已破?”
宋玄机头也不回地回了他一个“嗯”字。
如此看来,宋玄机的推断是正确的。浮绪仙君之所以在陵寝内设下浮生若梦之术,是为了判断来者是否有不轨之心。
浮绪仙君带着鬼王之角一同下葬,并非是想让鬼王之角和自己的尸首一样永远不见天日。或许他早就想到了未来的某日,有人会为了鬼王之角闯入他的陵寝。
浮绪仙君首先需要知道来者的实力能否驾驭鬼王邪物,更要确定此人不会与自己背道而驰,最后还要判断来者闯入陵寝的原因。
宋玄机突然拉他一同做功课,就是为了告诉浮绪仙君的亡魂,他们是太华宗正正经经的弟子,此行只为了调查道友忽然成亲的真相,别无他求。
贺兰熹相信单凭祝如霜一人也能完成浮绪仙君设下的三重考验,他之所以会被困在浮生若梦中三年,问题一定出在林澹身上。
是林澹,三年来始终无法得到浮绪仙君的认可,连累祝如霜陪他一起困在浮生若梦中,直到他和祝如霜在幻境中完婚的那一日。
也许是三年的时光终于让林澹对祝如霜动了真情,林澹褪去了心中不被浮绪仙君认可的邪念,才得以和祝如霜一起逃出幻境。
可如果祝林二人真是两情相悦,真心相爱,祝如霜又为何要瞒着林澹暗中指引他们来到这里探寻真相呢。
整件事疑点丛生,但贺兰熹隐约有种预感,他和宋玄机应该离真相不远了。
贺兰熹来到宋玄机身旁,火把映照着墙面,原来上面画了一连串古老的壁画,场面宏大,色彩繁多,人物栩栩如生,静静地讲述着两年前浮绪仙君与鬼王那一场惊天动地的万世之战。
浮绪仙君眉眼霁明,面沉如水,身着一身天青色道袍,持剑屹立于滚滚硝烟之中。那是和现在太善道院服一样的青色,仿若汪洋大海,无声地流入山川河流,恩泽万物。
贺兰熹认出了浮绪仙君手中之剑,名为【清平乐】。倒不是因为他对太善道院的历史很了解,而是因为浮绪仙君的本命剑一直流传至今,目前已是太善道院现任院长的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