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令姜笑了,她不是不忧心,只是不表现出来,此时反握住丈夫:“我好,皎皎也好。”
夫妻二人先去看过女儿,皎皎生在八月十六晚上,傅东廷非说十六的月亮更圆更清亮,所以给女儿起的小名叫皎皎。
傅东廷怕自己几天不换衣身上有馊味熏着女儿,隔着床栏看一眼,看女儿睡得熟,不忍心叫醒她。
容令姜催促:“赶紧洗澡去,她睡着呢,打雷也打不醒的。”
傅东廷解衣脱靴,整个人泡进浴盆这才全然放松。
容令姜往丈夫口中送了块点心:“别空着肚子泡,先吃这个垫垫,厨房上煮了鸡汤面。”
傅东廷一口咬住,又握住妻子的手:“阿元,我苦劝父亲,父亲并不听我的,如今连与荣王来往都已经瞒着我……我怕迟早要生变故。”
圣人病重,朝中并不太平。
继任的人选,除了名分上的继承者外,还有臣子们愿意推选的继承人。
圣人自犯头疾,后宫便再无所出,太子虽立,可他年幼时便多病。上学时太傅就少见太子,如今詹事府中的臣子一月间得看运气才能见着。
岁末时詹事府好几位臣子上疏请见太子,见不着太子,要如何议事?
太子连詹事府中圣人配给的近臣都无法收服,将来又要如何坐稳皇位。
荣王则是年富力盛,追随者也多,这些年来朝中兄终弟继的声音越来越响了。
父亲选了荣王,而傅东廷既不想选太子,也并不想选荣王。
“明日是出嫁女该回娘家拜年的正日子,你跟我爹在宫中必没说上话,不如明日随我回去。”翁婿之间,拿定主意。
“我正是这个意思。”傅东廷人浸在水中,“我不在时,西府那边可闹过事?”
容令姜摇摇头:“他们没想得这么远,不过为几位妹妹的婚事闹闹口角而已。”她说完才说起朝华,“初六的宴会,我三妹妹也会来。”
容家三女儿的事,傅东廷一直是知道的,容朝华结亲的人得了余杭解元,他还去容府道过喜,没想到竟又退亲。
“来也好,你看定了人记得知会我,若是重臣或者勋爵人家,总得问仔细。”政见不同,嫁过去也是冒险。
容令姜轻叹一声:“我妹妹的情状你也知晓,应是没有这个烦恼了。”
哪个重臣,哪个勋爵愿意结这样的亲呢?
傅东廷心中虽为家族担忧,还是分出神来宽慰妻子:“世事难料,我原以为你在我家是绝不会受半点委屈的,谁知……”谁知母亲一过世,家里变了天呢?
容令姜握住丈夫的手,夫妻二人互相慰藉。
傅东廷倏地想起了昨日新得封的裴世子:“对了,昭阳公主的儿子新得了封,咱们得送份贺礼去,再补张请柬,人应当是不会来的,就全个礼数罢。”
“好。”
第107章 朝事
华枝春/怀愫
年初二一清早, 傅东廷带女儿妻子回容家正式拜年。
夫妻二人出门前,容令姜叫来寿花堂中侍候的周妈妈, 温言吩咐:“世子与我回娘家拜岁,本该到上房去辞一声,可昨日父亲说要好好歇息,那便等我们回来再去上房请安。”
周妈妈是先夫人蒋氏在时就打理寿花堂琐事的老人,这些年寿花堂中的人换了个遍,独她还能留在虞氏身边。
忠义侯爷与侯夫人到夜半才安歇,当真去请安, 门也叫不开。
周妈妈脸上不出一丝异样, 笑着应声:“世子夫人放心, 我必会传到的。”她说完又添一句, “方才西府二夫人三夫人皆派人来问过话了。”
容令姜颔首, 说了句场面话:“必是二叔三叔知道父亲回来, 也想来请安。”不到傍晚怕请不成这个安的。
妻子在堂内说话, 傅东廷便抱着女儿站在廊下,看廊檐上结着的冰棱柱。
皎皎伸出小手,指着檐上最粗的那根:“爹, 我要这个。”
傅东廷一边说:“这东西冻手。”一边将女儿放到地上, 纵身轻跃, 掰下那根长冰棱, 从怀中掏出手帕裹住递给女儿玩。
等到妻子出来, 傅东廷一手抱着女儿, 一手牵着妻子, 行至门前, 回身望了一眼。
寿花堂进门便是鸳鸯厅,一屋两轩, 穿过南轩出去,回廊再一转就是小眉山。
傅东廷少年学武,每每在师傅那里学得新招,就会兴冲冲回来,在小眉山山亭下耍给母亲看。
母亲哪懂这些,只是含笑慈爱的看着他耍刀弄剑。
等到阿元进门,那山亭上就是母亲与阿元同坐一处。
他一直以为他的孩子们也会在寿花堂中长大,女儿跟母亲阿元一道坐在山亭内,儿子就与他一起在平台上习武。
寿花堂内一草一木,一花一树,他闭着眼睛都能勾勒出来。
而今,他已有六七年不曾踏进去过了。
只看了一眼,傅东廷便将目光收回,又低头逗弄女儿:“冻不冻?”
皎皎圆脸盘上的小眉头紧紧皱着:“它扎我。”她年岁太小,只觉得冰棱子拿在手上,手指尖刺刺的疼。
将冰棱一抛,两手塞进爹爹衣领中取暖,冻得她爹一激灵,傅东廷哈哈大笑起来。
容令姜与丈夫并肩而行,看见丈夫被女儿逗笑,也跟着笑了。
傅东廷亲自驾车,两府之间相隔不远,很快便到了容家。
进二门先到上房给容老夫人请安,容老夫人十分满意这个孙女婿,当年也是千挑万选才为元儿结得这一门亲。
可叹蒋氏寿数不长。
容老夫人向傅东廷点了点头:“眼前不是叙亲戚的时候,大事要紧,人都在东书房,你也赶紧去罢,别叫你岳父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