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得徐年给了他一下,二人说说笑笑走远了。
沈聿刚走到书阁前,就见韩山长手托叆叇从阁中出来,听见沈聿向他问好,韩山长戴上叆叇看清楚沈聿的样子。
笑眯眯道:“是沈聿啊,接到帖子没有?”这回崇文院,紫阳院,诂经精舍的学子都要去,万松书院可不能堕了名头。
“接到了。”
韩山长知道沈聿是容定则看准的女婿,容家回信的时候,夫人在家扯烂了两条帕子,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你看看!好桃是不是都叫别人摘了!”
韩山长是眼睛看不清,不是耳朵听不清,不戴叆叇,耳朵还更灵了,点头哈腰听夫人骂完。
韩夫人实在遗憾:“也许是容家相中,他自己也不一定就肯。”
城中四大书院,山长们因科举取士各有竞争,山长夫人们却十分的和乐。
特别是家中女儿多的夫人,自家书院里没有合适的,还能到别的书院找一找,但别家的到底不如自家。
韩夫人想了想:“你问问。”真要比,韩家贫是贫些,但在人脉上可是胜过了容家的。
沈聿若有凌云志,还不定如何选。
韩山长怒而摔笔:“岂有此理!岂可……”瘦干胳膊被拧了起来,韩山长将发怒摔出去的笔又发怒捡回来。
韩夫人耳提面命:“就是问一句!”买菜还得看几家呢,问一声怎么了?
沈聿要真是死心塌地,那也没什么可说的!
韩山长看着沈聿,捻捻胡子:“你还每到休沐日就去容兄家中?”
沈聿明白了,他垂手恭立:“是。”
“请教学问嘛,也可到我这里。”韩山长的一双眼睛透过厚厚叆叇,看着又大又圆。
沈聿提气沉声:“如此甚好,等省闱之后,若是容世叔点头,学生欲往容家提亲,不知山长可否替学生保媒。”
韩山长先惊后笑:“这是自然!”得亏还没问,这下夫人可没话好说了!
定则好快的手,好准的眼。
沈聿婉拒山长,苦等数日,连喝了楚六六坛好酒。
楚六终于按捺不住:“你怎么喝不醉?”
沈聿在榆林时就已经喝酒劲最足的烧刀子,这梨花白喝下去确是绵长,但不醉人。
楚六悻悻:“我是特意给你买的梨花白。”梨花落如泪雨,弦肠俱断寂寞阑干。
沈聿无言,正欲说些什么,司书笑嘻嘻叩门进来:“沈公子,我们……家里叫我来给你送灯油啦。”
沈聿“腾”得站起身来,司书取出一张请柬双手递上。
沈聿飞快接过,一目十行,请他赴生辰宴,还是张海棠花笺。
他扣住花笺,指节泛白,等司书走了也没能缓过神来。
每夜上山喝酒的时候,心中曾想过,就算容姑娘不愿意了,哪怕留他作权宜之用也好。
沈聿捏着那张海棠花笺,问楚六:“山下的成衣铺……”他还没说出口,先自笑了起来,楚六哪知道成衣铺子的门往哪开。
指尖摩挲花笺上凹凸墨迹,哪怕此时此刻他是容朝华的一时权宜,有一日也会是她的经远之人。
第62章 梨花白
华枝春/文
楚六见沈聿面上霜消雪融, 还问起了成衣铺子的事:“你找什么成衣铺子,就穿我的衣服去赴知府大人的宴。”
沈聿心潮未定, 随口回道:“知府大人的宴我穿院服去。”
去知府大人的宴他穿院服,那什么地方是他想租衣再去的?
楚六再懵,此时也明白过来了,他犹疑望向沈聿,艰难开口:“沈兄,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沈聿此时哪还顾得其它,他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以众人待我, 便以众人报之。以国士待我, 就以国士报之。”
容姑娘知他身世抱负, 还愿结亲, 当以国士报之矣。
二人相谈司书全听了去, 他大喜:“沈公子要去赴知府大人的宴会?”这样的大喜事儿, 报给甘棠姐姐, 那不得多得两把赏钱!
沈聿回过神来:“是,我得写信向世叔请教,不!我上门向世叔请教!”
司书咧嘴乐了:“今儿是请安的日子, 沈公子晚些去。”这会儿老爷到是在, 但姑娘不在。
楚六倏地面上煞白, 他看看沈聿手上那张短笺, 又看看司书, 全明白了。
沈兄已经在跟三妹妹议亲了, 该喝梨花白的是他自己。
……
沈聿在万松书院接到信时, 朝华正在老宅请安。
容老太太当面对她们宣布令舒定亲的喜讯, 她先是笑看了令舒一眼,而后对几个女孩道:“楚家为楚四郎求娶令舒, 事儿已经有定下了。”
永秀闻言,笑着站起来给令舒道贺:“恭喜四姐姐。”
令舒面颊微红,垂眉回道:“多谢五妹妹。”
朝华年长,便不站起来道贺,只坐在椅子上,伸出胳膊拉了拉令舒的手:“恭喜四妹妹。”
容老太太看见朝华道贺,心中难免叹息,脸上依旧笑得慈和,对朝华和永秀道:“姐妹们在一处的日子不多,等你们各自出阁,亦要常来常往。”
朝华这回立起身来,和永秀二人面向着容老太太应了声“是”。
容老太太满意颔首:“你们俩的事,家中也在替你们打算。”这话是说给朝华听的,朝华明明更年长,偏偏亲事还没着落。
令舒的事情一落定,亲戚们总要走动,朝华再稳重到底还是个年轻姑娘,怕她面嫩受不住亲戚们打量的目光。
上回那个不开眼的,竟把容家当作是村里人家,竟敢给朝华提年老鳏夫。
大喜的日子触了这种霉头,容老太太当场就挂了脸,过后也没给村上那些八杆子才能打着的老妯娌们好脸色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