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意舶点开名片,没有一秒犹豫,发送添加好友的请求。
把手机放在电脑键盘边晾了会儿,凌意舶内心有些不安,起身在三楼偌大的书房内转了一圈,望着海面,过了一阵子,才听见手机微微振动的声响。
楚漾通过了他的请求。
凌意舶没急着发消息过去,而是点开了楚漾的朋友圈——
头像是阳光下泛起层层波纹的海面,像潮水间锦鲤金黄色的鱼鳞。
背景是楚漾打格斗比赛时的背影,没有奖杯,没有观众,只有他绷着白色缠手的手掌,手臂肌肉微微鼓起,背上的一行英文是他的名字:RIPPLE。
凌意舶问过楚漾为什么不叫“Young”,楚漾说更喜欢“Ripple”的寓意。
涟漪,波浪,不停起伏的水面。
很性冷淡的做派。
朋友圈内容是一句:以下内容对好友仅一年可见。
凌意舶倏地退出界面,发过去一条语音:“你把我分组了?”
“你把我分组了?”
Alpha朝气十足的声线听上去有些气急败坏,楚漾听了两遍,迷茫地瞥了一眼手机,对眼前即将下针的医生道:“您稍等一下。”
楚漾按下语音键:“……我把你移出来。”
凌意舶等了会儿再点进去,还是什么都没有,也对,楚漾这样的人,朋友圈只有一个“长丰航运(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全面布局‘绿色低碳’新赛道”的新闻转发太正常了。
也许是楚漾说话的声音太过于虚弱无力,很快,凌意舶的一通电话打了过来:“你去哪里了?”
“我今天轮休……嘶,”楚漾眼睁睁看着原本悬在手臂上的针扎进了皮肉,努力调整好错乱的呼吸,“应该没有必要向你汇报我的位置。”
“你回首都了?”凌意舶听上去有些着急。
“没有。”楚漾还是想让他心安,口吻带着些安抚,“我晚上再回去,森叔派车来接我了。”
电话那头的凌意舶什么都没说,挂断了电话。
楚漾听着“嘟”一声的挂断音效,用手背撑住额头,无力地掀起眼皮,看着推针一寸寸地继续,头一次觉得控制激素分泌的药物注射起来如此疼痛。
前几天才见过的Omega医生看他一眼,试图用讲话来让他放松,“是你老板吗?休息日还打电话找你,有点过分了哦。”
“不,”
楚漾停顿了下,钝痛感如针般扎上了他不停狂跳的太阳穴,脑海里浮浮沉沉的回答跃出水面化作有声,“是,以前喜欢过的人。”
反正只在渝水待这么一段时间……
无所谓。
医生一愣,似乎是惊讶于才认识没几天楚漾就能对他如此袒露心意,像突然想到什么,笑了笑,好奇道:“我猜猜,是上次尾随你来的那个S级Alpha?”
“嗯。”
楚漾轻轻喘气,因疼痛产生的汗水自额角往下颔滴落,一颗饱胀的水珠离开了他下巴最尖的位置,直直拍打在他手中还未熄灭的屏幕上——
水珠继续滑落,为屏幕上“凌意舶”三个字备注凭空添上一道泪痕。
其实他从来都没有删过凌意舶。
在去东南亚之后,楚漾才发现自己被凌意舶单删了,发现这一情况的契机是他出国第一年时。
凌意舶生日那天,楚漾守着零点想发句“生日快乐”过去,直接弹出来一个红色感叹号,他犹豫了一会儿,鼓起勇气把自己的微信个人简介改成了一个emoji蛋糕。
之后年年如此。
但凌意舶大概率没有发现,因为楚漾已经被删了。
“那你为什么……”医生意有所指,顿了顿还是把心中疑惑说出来了,“为什么要割掉你的腺体?”
楚漾瞳孔蓦然一缩。
“您早就看出来了吗。”疼痛感缓解,楚漾坐直了身体。
“我猜的,”医生为他收针,快速拿了根棉签过去按上,“因为我看到你脖子后面的疤痕了,那的确是刀伤没错,但看起来更像是你故意划的。”
将紧压住冒血针眼的棉签交给楚漾,医生抬起手臂做了个手中握刀往颈项后划拉什么的姿势,又放下手,“以我的经验来看,那个刀口,有这样的动作痕迹。”
“是吗。”楚漾松开棉签,手指捏着挽起的袖口再放下。
“你可不要想着再去划一刀掩盖什么,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很有可能会发炎发高烧进医院,到时候做个什么系统的全身检查,没准你那位Alpha就什么都知道了,”医生耐心地解释,“我的家族中也有Omega跑去国外割了腺体,所以我看你的情况能猜个大概。”
“你猜得没错。”楚漾面色无虞。
医生托腮,笔尖点了点桌子,“恕我直言,你喜欢的人既然是个Alpha,那你就当个Omega,岂不是更合适吗?”
“因为,他也是我老板。”
楚漾说完这句,垂眸看了眼医生新开出的单子,上面写着这种针隔一周来打一次就好了,打三次一个疗程,体质养好了抵抗力自然会好转。
从医生的角度看,楚漾些微长长了的碎发落到鬓角边,瞳孔颜色是几近纯黑的深蓝,鼻梁和唇形以及延伸到下巴的线条非常利落,刚才因疼痛而死死咬住的嘴唇上有很浅的齿痕。
这样的人应该是苍白破碎的。
但楚漾身上又有一种生机勃勃的狠劲,对别人,也对自己。
“噢,那我明白了。”医生摇摇头,“你是为了留在他身边。”
楚漾否认:“不完全是。”
“我叫唐抚宁,本地人。要是害怕你的秘密外泄,下次可以又挂我的号。你放心……”医生转着笔,往椅子后背一靠,手指放在嘴边,做个嘘声的动作,“同为Omega,我嘴巴很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