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主想说什么?”
那双幽静暗绿的眸子审视他良久,才开口道:
“只是想问,擎云台上应该禁止残杀对手吧?”
姬彧轻轻颔首:“那是自然。”
“那有规定观者不许杀入试者吗?”
此话一出,包括姬彧在内的周遭其他人都沉默了。
也没有规定能杀看台上的观者,难道就可以随便杀了吗?
姬彧温声答:“没有这种规定,但一般来说,最好不要。”
墨麟仿佛只听见了前半句,视线落在擎云台上:
“如果燕无恕真想杀了燕月娘,我会替姬彧先生先杀了他。”
姬彧偏了偏头,羽扇掩唇。
怎么听上去……他还得谢谢他呢?
姬彧刚想婉拒,擎云台上轰然一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躲避果然不是长久之计,被凌迟一剑扫到的月娘重跌在地,剑风撩到的左臂瞬间炸开无数细小伤痕,鲜血像是枝蔓蜿蜒而下。
“认输。”
燕无恕的剑尖抵在了月娘的头顶,嗓音很淡。
“别逼我踢你下去。”
月娘缓缓撑起上身,满是灰土的脸上噙着眼泪。
“哥,好痛,我胳膊好痛。”
燕无恕扯动嘴角笑了笑,在月娘面前蹲下。
“痛就认输,哥给你请最好的医师。”
“你是不是还在气我在灵沼小姐面前揭你老底啊?”
月娘看着被他一剑劈烂的雷霆玄弩,含着眼泪抽泣。
“我听灵沼小姐说,你嫁的那个姬小姐意外中毒毁了容,脾气特别差,娶了两任夫侍,没一个活过一年,哥,我不知道会把你害得这么惨,我错了。”
燕无恕面色骤冷,眼如寒刀,杀意凛然。
“不过现在钟离家的家主很喜欢我,他说只要我对钟离氏非常重要,只要我好好修行,钱财权势唾手可得,就连从前害死娘的那个小世族,只要他一句话,都能替我屠了,这次你让我拿第一,你就不用再吃苦了,不只是你,连爹,还有我们整个燕家都能沾光——哥,你那么会算计,这么简单的账应该算得明白吧?”
燕无恕指骨捏得咯咯作响,眼眸一片猩红,他死死盯着月娘,气急反笑:
“你威胁我?”
“你是我哥,我怎么会威胁你?”
血珠顺着月娘的手臂滑落,和她的眼泪一起滴在地面不知何时爬满的血阵上。
“我只是,学你以前对我说过的话啊。”
察觉到危险的燕无恕瞳孔骤然紧缩——
然而已经太晚了。
趁着假哭拖延的时间,从月娘体内流出的鲜血早已仿佛活物般滑动,构筑成一张巨大的血线牢笼,将正欲与月娘拉开距离的燕无恕瞬间捕获!
“燕月娘!”
血网内挣扎燕无恕不敢置信,这什么鬼东西!月娘何时学会了这种术式!
唯有钟离氏的人露出气定神闲的笑容,与月娘几乎同时颂出此术之名。
“犹矿出金,如铅出银——超心炼冶·九之式·血缚。”
《仙工开物》第十卷·人器篇
金银铁矿,终是死物,唯有以人为炉,炼肝肠内腑,方是制治之大器。
这么多年,钟离氏终于出了第二个能够炼化火精的天才,即便钟离老太太溘然长逝,家族也不必担心《仙工开物》就此断代。
钟离嶷望着那小女孩的身影,仿佛看到了钟离氏成为世族之首的未来。
琉玉将一字一句都听得真切。
就是这个。
《仙工开物》的核心,将前世的墨麟炼成傀将的术式。
只要月娘已经从钟离氏手中窃得这最核心的秘术,什么即墨氏,即墨瑰的身份,都不再重要,就算下一刻就被揭穿身份,琉玉也已经无所忌惮。
她如其他人那样起身,看向擎云台之巅的小女孩。
月娘周身炁流已远超四境。
那是她体内炼化的火精所释出的醇厚炁流,已完全与她的血液融为一体,随她心念,轻而易举地将燕无恕捆成了一只血红色的茧。
脸色惨白如纸的月娘抹了一把脸,脚步虚浮地走向怒火滔天的燕无恕。
“你说得没错,我们俩身上流着同样的血,有同样的野心,都不是什么好人。”
“但哥哥,往上爬这条路,我看得比你清楚,庶人之上有寒门,寒门之上有豪门,这些世族为了夺取天下打破了头,可真正的帝主却是傀儡。”
“往上爬的日子永远没有尽头,真正的人上人,全天下只会有一个。”
月娘的脚踩在燕无恕的头上,下方便是另一层擎云台。
也很高,不过不会有她高了。
“所以,我不会跟你一样不择手段往上爬,我也可以容忍被我认可的人踩在我头上——反正,只要那个人不是你就行啦。”
小女孩天真可爱地笑了笑,随后一脚将燕无恕从擎云台之巅踹了下去。
台下,全程蒙着眼堵着耳朵的方伏藏戳了戳前面的琉玉。
“怎么样?月娘缺胳膊断腿没?”
琉玉把他遮眼睛的手拿下来,认真道:
“以后别动不动就抽她了,否则,我觉得你更容易缺胳膊断腿。”
方伏藏:?
一道炁流击响擎云台上的大鼓,姬彧朗声道:
“一局终,姬氏燕无恕对阵钟离……”
“等一下!”
台上的月娘清了清嗓子,两手叉腰,对着擎云台之下的众多世族和寻常百姓道:
“姬氏燕无恕对阵即墨氏燕月娘,即墨氏燕月娘胜!”
如石投入湖面,惊起无数波澜。
钟离氏的所有人霍然起身,猛地朝面含浅笑的琉玉投去杀意凛冽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