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吗?”
“南宫曜真的死了?”
“妖鬼墨麟杀了南宫曜……阴山氏岂非断了一条最有力的臂膀?”
有钟离氏的修者大着胆子上前,探查那个阖目躺在土坑中的魁梧身影。
确认炁海已经彻底毁坏,没有气息之后,才上前向钟离鹤禀报。
钟离鹤今日几番起伏的心终于落了地。
无论如何,南宫曜死了。
只是可惜阴山氏的坊市被这个即墨瑰夺了去,让他们陷入了被动。
但还好,此人有意依附钟离氏,若能收归钟离氏麾下,那坊市也就等于仍攥在他们钟离氏手中。
大局无碍。
谢天谢地。
钟离鹤身上那股居高临下的气场散去几分,她吐出一口气道:
“你想要什么?钱?还是人?即墨小姐,开个价吧。”
夹在两人中间的月娘眨眨眼。
听上去好像人贩子啊。
琉玉一听这话风,就知道她对月娘是势在必得,她终于露出一个略显轻松的笑意。
“钱可以容后再谈,人倒是可以现在给。”
钟离鹤不解地问:“什么人?”
琉玉看向一旁的钟无庸。
月娘不明所以,诧异抬起头。
小姐要这个人做什么?虽然这个人好像也有些本事,但他方才那番话太过分了,小姐也不能什么坏蛋都收吧!
然而钟离鹤却明白了琉玉的意思。
她似笑非笑道:“他是钟离氏最擅长操控傀将之人。”
琉玉故作疑惑:“我怎么记得,方才力挽狂澜的人是我们月娘呢?”
月娘挺胸抬头,分外骄傲。
“钟离氏栽培他二十多年,所费心血不少。”
琉玉:“二十多年才这个水平?月娘,你今年几岁?”
“马上十一岁!”
钟无庸面露狞色,简直恨不得活吃了月娘。
开什么玩笑!
他是钟离氏的家臣,身上也流淌着钟离氏的血脉,只差一步,便可一跃成为一流世族之子,岂能被区区一个庶人……
话音未落。
身旁倏然传来剑出鞘声。
在月娘蓦然紧缩的瞳仁里,钟无庸颈上瞬间生出碗大的缺痕,鲜血如瀑布喷涌,四处飞溅。
有几滴溅在了月娘脸上。
人的鲜血,原来如此滚烫。
耳畔静默了一段时间,再恢复听觉时,月娘见钟离鹤反手将剑插回身旁侍从的腰间,微笑道:
“人已经给了,算是定金,余下的,待月娘与我钟离氏的炼器师一并将那只天甲三十一修好之后再付,即墨小姐以为如何?”
琉玉放在月娘肩头的手指收拢几分。
一只冰凉的小手反过来紧攥住琉玉的手。
月娘在害怕。
……对她一个小孩子而言,是不是有些太残忍了?
这个念头只在琉玉的脑海中短暂的停留了一下。
残忍未必不是好事。
对于月娘这样的天才,世族会给出无数甜蜜哄诱,让她很快就忘记自己的来处,生出自己高人一等的错觉,认为自己就该凌驾在旁人之上。
但其实在他们眼中,昔日的钟无庸与此刻的月娘,没有任何区别。
人命对他们来说,如此轻贱。
月娘那双清亮亮的乌瞳中倒映着钟离鹤平静如水的面容,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把阴山琉玉交给我。”
身后传来一道低冷沉郁的嗓音。
因为刚刚大战一场,声线里带着几分疲乏,杀气稍歇的妖鬼之主垂下眼帘,瞥了一眼地上休眠的大块头,又挪开视线。
“还有,南宫曜的尸首,你们打算如何处置?”
毁人尸首非世族礼节,传出去贻笑大方,钟离鹤刚想说自然是送返阴山氏,但话要出口时,却不知为何迟疑了一下。
钟离鹤反问:
“尊主想如何处置?”
他面无表情道:
“自然是挫骨扬灰,以绝后患。”
“……尊主说笑了。”钟离鹤敛去那些似有若无的猜忌,对下属道,“愣着做什么,去寻一副最好的棺椁来。”
断壁残垣间,宾客们无声看着方伏藏将废墟中晕厥的“阴山琉玉”抱了起来,缓缓朝墨麟走去。
钟离氏的下属却有不解,低声问:
“长老,今日何不趁此机会将阴山琉玉也一并……”
话未说完,就被另一人拍在后脑上的一巴掌打断。
“你疯了吗!阴山琉玉是阴山泽和南宫镜的独女,杀了她整个阴山氏不跟你拼命啊!”
钟离鹤遥遥望着那道身影,亦是觉得可惜。
这样的机会可不一定有下一次了。
但没办法。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阴山氏此刻真要搏命一击,也能让他们伤筋动骨。
易容成琉玉的阴兰若安静地躺在方伏藏怀里,他的心怦怦直跳。
只要交给墨麟,阴兰若今日就能平安脱身,彻底自由。
玄色宽袖下伸出的一只长臂,将方伏藏小心递出的女子随意扛在了肩上。
方伏藏:!!
墨麟却向他递去一个平静的目光。
他说过,他会让方伏藏一家团聚,今日定会将阴兰若安全带出去。
“那个……就是……能不能……”
能不能好好抱着!
他夫人身体柔弱,风吹就倒,哪里经得住被当麻袋一样扛一路啊!
方伏藏的手在空气中笔划了半天,墨麟也没从他欲言又止的神态中看出他的意思,他只得放弃。
……算了。
情况紧急,凑合着扛吧。
转身欲走时,身后响起钟离鹤的声音:
“尊主亲手杀了南宫曜,不知之后打算如何向阴山氏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