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掌飞的欢喜与哀愁+番外(71)
萧扬已经惊无可惊,杨光的出手与所用武器的确曾让他有所联想,之前又见他对着赵氏夫妇差些要拜下去,这样一条线串起来倒也理所当然。杨延昭,将星六郎,即使在契丹军中,也有许多人视这位难缠的敌手为军神,想不到自己这一路走来,居然碰上如此多的大人物。
柴青池见他不言不语,只当他是震惊过度,刻意放缓声音又柔声道:“不过衣盟主还真不在我手里,你也知道,他功夫了得,要单枪匹马闯出去,还真没人拦得住。”顿一顿,像是等萧扬反应,等了一阵见萧扬不出声才又接着道,“萧世子,你我都是男人,世间男人多得是薄情寡性之徒,你可莫要伤心坏了身子。”说着,竟然伸手来抚萧扬的头发。
萧扬在那只手碰到之前,出手不动声色地挡住了对方:“有劳柴公子费心了,萧扬好得很。”
他的确觉得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人之私心向来便是以己为重,衣掌飞素日也从不承认自己是什么英雄豪杰,他在七绝老人门下习武,又在山上成长,数十年寒霜雨雪,不在人世礼仪教条之中,及至当上这武林盟主,也是凭自己一颗赤子之心行动,从不受他人束缚。何况沙场之上,你死我活,弃卒保帅比比皆是,从兵法上,衣掌飞的决定再正确不过,不是非要被人一锅端了才算情深意重,今日这般,实在是合情又合理。
虽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想到那日他说一定会保护自己,想到他说“我在”时候的声音,萧扬便莫名觉得难受起来,手指紧紧抓着被褥,指关节隐隐发白。
柴青池看他两眼:“萧世子果然好风度,被人当弃子扔了还能如此镇定自若,看来我若要向辽圣宗讨个人情,应该也不太麻烦世子你吧。”
萧扬明白,这一句话才是柴青池要对他说的正句。先落井下石,推他至绝地,再行逼压,诱他协助。
“那可要教柴公子失望了。萧扬于大辽不过是个普通王族子弟,圣宗岂会因萧扬一人安危受制于人!”
“哦?听闻萧太后有个从小宠爱的小妹妹,早年因病亡故只留了一个儿子在人间,萧太后怜其幼年丧母,收在自己帐中当亲生儿子一样抚养,连辽圣宗都对其宠爱有加,萧世子,不知我这道听途说来的消息对不对?萧世子,你认识那个孩子吗?”
萧扬这才真正见识到柴青池的消息之灵通。仔细想来,他能在这多年来隐姓埋名,聚敛财力,暗铸兵器甲胄,啸聚兵马,明暗设伏,圈套叠着圈套地将这所有人都一一收入他的乾坤袋中,只等这一日倾力而出,这样的心机,自然不会漏了自己身上那点小秘密。想必他人还未到杭州城,柴青池已经将他身份查了个一清二楚,才会初见面便可着劲粘上来。
“柴青池,你当真要反?”
“不是要,是已经。”柴青池微微扬起唇角,这一刻的笑容却又是之前那个文人万青池的,带着孩子气的天真,露出两颗小小虎牙。
“现时赵恒在我手里,萧世子也在我这儿做客,大宋、辽国两朝谁不忌惮我三分?天下、天下,呵呵,这场游戏真是好玩得紧。”他说着,竟抚掌而笑。
“将才难找,立帝却容易,你不怕真宗即日成为太上皇,不仅半分用处全无反成累赘?”
柴青池把两个眼睛转得骨碌碌的:“赵恒子息克伐,两年前悼献太子亡故,目下无子可立,何况当朝宰执子明老先生的脾气想必你也知道,我有这么个肉盾金山在,真是梦里都能笑出声来。”
萧扬摇头:“柴青池,你真是疯了,哪怕真宗在你手上,大宋拥军数十万,一日举起勤王大旗,杭州一无崇山峻岭为据,又是个四通八达的所在,形式必然急转直下。就算你眼下拿下了虎翼一军又如何,雄略一军五营就在四周陈兵列阵,又有登州、广州虎翼二、三军形成合围之势,我看你手下不过几千人马,能有什么作为?”
柴青池眯起眼来看他:“所以说,若非见到了萧世子,柴青池哪敢做得如此明目张胆,萧世子你可要做柴青池的依靠啊!”
第49章 进退维艰
柴青池作出一副奴家可全指望官人做主的楚楚可怜状,就差一点把脑袋搁到萧扬肩上小鸟依人,模样滑稽,萧扬却听得心惊肉跳。
宋廷与他辽国前年方才历经一番生死苦战,立下盟约,子孙后代永誓交好,置榷场,开互市,眼见得就是百年安乐盛世,谁曾想而今柴青池要在其中横插一杠。眼下大辽久战方止,正值休养生息的当口,兼且前些年威震宋军的北院大王耶律老将军因病亡故,澶渊之战中又折了南京统军使萧挞凛,正可谓将才凋敝。西夏李德明虽是俯首称臣,却是狼子野心,不安于室。宋、辽、西夏这三国之间目下一眼望去太平安乐,然这太平局势之下却是暗潮涌动,微妙万分,一俟有所变动,便是生灵涂炭,兵戈燎原。这一个三分之局,悬于一线,怎容得他人在这其中搅上一搅。
当下萧扬便冷笑道:“柴公子与萧扬非亲非故,便要萧扬私人助你,已是不合礼数,何况在下不过区区一介囚徒之身,生死尚不由己,实在是爱莫能助。”这一个软钉子给得明明白白,意在警告柴青池莫说是依靠辽国,就算他本人也不过一介囚徒,要杀要剐随意,襄助是想都别想。
柴青池把个脑袋抬起来,两个眼睛弯弯地笑:“萧世子这样人中龙凤,当是柴青池请也请不来的贵客,怎么枉自比作阶下囚徒?对了,我听闻萧太后拨了自己帐下孤稳斡鲁朵精英作你贴身随扈,这班人马眼下怕也在这杭城之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