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狗自烹(81)
“你年纪轻轻就是状元,多么厉害,却这样蠢笨。父皇为什么拖了那么久都没有提出解决之法,就是在寻一个既能维护信誉又能保住公平的法子,只要陈定和与朝廷紧密相连,父皇保住朝廷,自然也就保住了他。”
脸被捏得酸痛,纪渊手抬得又高,谢霖像是被人捏着从地上提了起来,拉长了胸腔,呼吸困难,单薄的胸脯只能无力又局促地起伏。纪渊骤然松开手,轻轻拂上了谢霖眼角泌出的泪——就连哥哥走时都没有见过的泪水,居然是这般模样。
“是你提议陈定和请求重阅,难道结局还能和开始一样吗?再放一张榜,直言今年就是南方学子优秀,直言南方胜过北方?不可能。”纪渊轻轻笑了,或许是想到了接下来谢霖听到自己说的话,那模样一定好看,“是你害死了你的老师,你让他主动与朝廷解绑,接下来无论真相是什么都不重要了,他必须偏私,必须定罪,必须重罚,不然用什么平民愤?”
男人惨然闭上了眼。
“你们可是绕着天下学子玩了一圈呢。”
纪渊收回手,语气轻松地说完最后一句话,慢悠悠地走回堂上坐着,看着向来绷直腰背的谢霖颓然伏地,浑身颤抖地跪在自己脚下,一身白衣铺在地上,印着两个他刚刚踩在上面的鞋印。
像是竭力控制,谢霖稳住了身体,哀哀地念了一句:“求你……”
声音沙哑,简单两个字像是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纪渊还不满足,弯下腰去,近距离观赏谢霖脸上的泪水,一边说道:
“我看你是蠢笨如猪,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陈定和必须治罪重罚,你还想求我什么?”
谢霖何曾不懂其中关窍,他只是抱有奢望,留性命一条,他小声再求,却看纪渊依然是那副无所谓的表情,只是冷冰冰地说道:
“那我哥呢?我当时也求过你。”
如鲠在喉,纪渊冷笑,当年自己也是痴傻,相信谢霖会救纪含,小丑一般苦苦哀求,可谢霖到最后都没有露出一点悲伤的表情。于是此时他坐在高出,幻想匍匐的谢霖是为了纪含赎罪,只是看着他满面泪水,心中却又苦涩难当。
这一问,将谢霖止在原地,再说不出哀求的话语,半晌,他才喃喃:“子洄……”
谁料话音未落,却被人猛地一脚踹在当胸,向后摔去,一时之间胸痛如骨裂,后脑砸在地上,眼前迷蒙,耳边嗡鸣,恍惚间只看到一双紫缎黑金的靴子走到面前。
“你不配唤我小字。”
【作者有话说】
纪狗:原来我以前对老婆这么差…
众人:你现在也没好到哪里(鄙夷脸
第49章 疗伤
纵然胸口撕扯着痛,谢霖却没有停下来好好养伤,反而在强撑起身体,想要继续为了陈定和奔走。
只是如今一朝败落,皇帝又发了极大的火,平日里再怎么亲近的同僚此时都闭门谢客,生怕沾染上晦气,谢霖站在王府门口,看着日暮西垂,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了孤立无援。
纪渊那一脚踢在他心口,此时已经痛得发木,可谢霖只要一想到陈定和在狱中万念俱灰的模样,胸口的伤便沉甸甸地痛,像是要扯着他整个人下坠。夜已深了。
窗边点着一豆灯,谢霖除下里衣,露出上身,想要简单处理一下伤口。
当时纪渊许是气急,下脚不轻,谢霖又搁置了整整一天,没有休养,此时胸口偏左一块已高高肿起,呈深紫色,伴有骇人的红色血管,幸亏只是简单的皮肉伤。谢霖费力地低头给自己换药,他不精生活琐事,伤药也只是简单的一小盒,还是许久以前某一次他撞伤了腿,纪渊送来的。
药是很好的药,当年人懂得心疼,小心翼翼地敷上,再用纱布包裹,动作轻巧,生怕碰疼了他,即使他行动如常,小孩依然会搀着他去他想去的地方。
不过当年是当年,谢霖此时只能对着不甚清楚的铜镜,尽可能地将药涂抹均匀,再取了绷带,别扭地绕了几圈。
伤口位置偏上,顺着腋窝缠上去,只可惜手脚不协调的男人几乎都把自己拧起来了,依然只能缠出一个很丑的结。
纪渊就是在谢霖打完第四个结的时候推门而入的。
两人按照规矩,从一开始就不住在一起,纪渊几乎不会到他这里来,门口又没有通报,谢霖扎扎实实地吓了一跳,碰掉了桌上的剪子。
在踏入房门的那一刻,看到谢霖赤着上身时,纪渊就快速地将跟在身后的下人推了出去,再关上了门。
桌上一盒模样不明的粉状伤药,被肢解成一段一段的纱布,以及胸口上长长余出的四个结,纪渊将这几件东西联想了一下,才辨认出这人适才在做什么,脸上的阴雨愈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