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深(10)
小孩愣住了。“杀……杀了他?”
百里疾指着腰间的刀,耐心地解释。“对,你看我有刀。我杀他,他就死了。就永远不会再去救该死的人。”
小孩咽了咽口水。“那……那是不是……”
“那算了。”百里疾当机立断,退而求其次。“打他一顿怎么样?”
小孩正在举棋不定,江水深从山里采药回来了,疑惑地看着家门前这个奇异的组合。百里疾直起身,示意江水深把背着的药篓放下。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百里疾飞起一脚将他踹倒在地,随即骑在他身上一顿痛殴。江水深举起双臂护住头部,满心不解,只感觉百里疾下手还挺狠,忍不住想要阻止,结果被百里疾瞅得空隙,冲着他脸上就是一拳,江水深一偏头,鼻子一热,顿时鲜血狂涌。百里疾趁势还要再打,拳头被稳稳攥住,江水深坐起身,用手背抹了一把脸。“纵使久别重逢,你这招呼是不是有点太热情了。”
“是吗,我觉得正好!”百里疾神采奕奕。“你别误会,我不是因为看你不顺眼才打你的,虽然我确实看你不顺眼。我是替天行道。”
江水深默默地看着他,又看看他身后大张着嘴呆若木鸡的小孩。百里疾解释:“你妙手回春救了一个放贷的,害得人家倾家荡产了。”
江水深点了点头,走到那孩子跟前蹲下,摸摸他头发说:“对不住。”小孩瞪着他,但见他脸上血迹尘土花成一片,也不敢笑,也不敢动。江水深在怀里掏了半天,掏出一个绢包,里面躺着一支老旧的银簪子,簪头上有一只嵌着珍珠的蝴蝶。他把绢包递给小孩。“我只有这个了,拿回去给你母亲当几两银子,或者给你买件新衣服穿吧。”
他话没说完,脖颈就切进一股寒气,头都不能回,只能以后脑勺表达疑问。百里疾刀尖点在他左耳根,叹道:“本来说打你一顿算了,看来你是真想死。”
江水深尽可能小心地摇摇头。“我不想死。”
百里疾厉声道:“你敢把我姐的东西送人!”
江水深道:“那本来是我送你姐姐的。她不要了,就不是她的东西。我送给她了,就不是我的东西。阿捷要是知道我现在还留着它,只会笑话我罢了。”
百里疾二话不说收刀,径直推开门进了院子,原来大门也没锁,只是关得严实。朝露被浓花密叶纠缠,还没有蒸发殆尽,百里疾深深呼吸了几口潮润辛辣的空气,不一会江水深也拎着药篓进来,在井边洗了把脸。他倒是若无其事,百里疾冷笑道:“治不好人,也要怪你。治好了人,还要怪你。你这大夫当的,着实失败。”
江水深道:“我做什么也未必成功。”
百里疾玩味地盯着他。“方才那位只是倾家荡产而已,要是家破人亡了你怎么办?不怕半夜有鬼来找你吗?”
江水深笑笑。“不差这一个。”
百里疾不咸不淡地:“江大夫,挺会说啊。你那小尾巴呢?”
一提冬凌,江水深就有点头疼。“在山里碰见三皇庙的小道士出来拾柴,说最近养了一个小猴,就去人家家里玩去了。”他直起腰,不知道哪里骨头清脆一响,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抱怨道:“你下手太重了。”
百里疾:“有吗?我却感觉你皮越发厚了。”
江水深:“那不能跟你比,你风华正茂,我可是上了岁数,最近经常腰疼,腿疼,浑身疼。”他又活动了一下肩膀,示意百里疾跟他一同进屋。“你这么一大早跑来,不是只为了打我一顿的吧?”
“不是,那属于意外收获。”百里疾倒也坦率。“没什么大事,只是突然想看看你死了没有。还有就是你上次托我的那套东西,我在京城可是跟多少人打听,腿都跑断了才弄来。”
他从包袱里取出一个匣子,内中是一套小巧的针凿刀剪,曲直形状各个不一。江水深取出一根银针仔细观视,又轻轻弯折试探硬度,百里疾道:“你现在倒像是天生就做这一行。估计观器楼最近闹出的乱子,你也是两耳不闻?”
江水深头也不抬。“没有。隔这么老远。他们怎么了?”
百里疾道:“他们最近丢了东西。好像是一柄剑,一张弓,还有一个香炉。”
“这关我什么事。”
“是不关你事。”百里疾不慌不忙地说。“也不关我事,我只是恰好听到了嘛。我这一路过来,大街小巷都有人在讲论,丢东西不说,居然还让人家全身而退,观器楼成笑话了,什么百年老店,纸糊的一样。虽然没证据,都猜是指月堂的人干的。以前何壁跟挹盈虚因为那剑起过冲突,估计这次也是冲着剑去的,另外那两样,只是个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