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案行(424)
陆观道仰起头,看着洗得发白的衣裳。
“太大了,能塞下两个我。”
“先凑合。”
“……唔。”
小人儿将将接过手,鼓着腮帮,也不动身。
斐守岁要去拿针线,陆观道便拖拽着脏衣,磨蹭到他身边。
探出一个小脑袋。
“做什么?”
“你不是嫌太大吗,缝小点。”
“可是……”
“可是?”斐守岁拿出一白色线团,“又怎的了。”
结果陆观道上前就拉住斐守岁的手,眼中的浓绿倒入斐守岁的心识。
小人儿用手指戳了戳斐守岁的手心。
“变戏法!”
“变什么?”斐守岁挑眉。
“就是刚才你随便念了几句话,然后把我削成了别的样子,为什么现在不变了?”小手拽着白衣,白衣拖在地上,“你变一个呗。”
“……”撒的哪门子娇。
斐守岁却言:“那是麻烦才用术法,缝衣服不花多少时间。”
起身。
陆观道顺手抓住斐守岁的衣角,一路磨蹭到桌边。
小小一个仰头看着守岁,他的世界只有斐守岁一人。
“那你缝衣服的时候,”陆观道把衣裳递给斐守岁,“还会和我说话吗?”
“为何不会?”
“你以前一看书,就不与我说话了。”
“以前?”
斐守岁坐在木凳上,看着不足他腰间的小孩,“我们该是初次相识。”
“不对!”
陆观道扒拉斐守岁腰间玉佩,“我有记得……唔,记得很久了,我们是见过的。”
可惜,斐守岁的心中没有所谓相遇,他浑然将陆观道的话当成了童趣,也就不曾放在心上。
“是吗。”
开始敷衍。
长线贯入针眼,针尖对着白衣。
斐守岁时不时附和陆观道提出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为什么没有鸡唔,就种不得花?”
“没种过,你可以试试。”
“为什么茶壶是冷的?”
“因为没有热茶。”
“哦……”
陆观道在屋内走来走去,他看到床榻旁,被木条封死的窗,“为什么要把窗户封上?”
“因为没有金乌啊,光找不到这里,要窗户也没用。”
“这样……”
陆观道歪头看着,走向窗。他的手离窗很远,他要踮起脚尖才能碰触窗上木条。
木条累着灰尘,在暗淡的屋内,永远沉寂。
陆观道用手拍了拍,灰尘就飞舞,他立马捂住口鼻:“好脏!”
“那就别去碰它。”
“不碰他?”
陆观道回首,他提起脏衣走到斐守岁身边,仰起头,“为什么……”
还没问出口,斐守岁就回答:“你不嫌脏?”
“擦干净就好了!”
“……也是,但没有金乌,你擦它也无用。”
“可不能放着不管啊,放着不管,他会寂寞的。”
“寂寞?”
斐守岁笑着放下针线,“一块木头,不知冷暖,又何来孤单。”
“可……他知道的。”
“我看你才是什么都知道。”
相视。
陆观道说不过斐守岁,闭了嘴。
斐守岁也懒得搭理,转过头,穿针引线。
慢慢的,手中宽衣,改成了适合陆观道的尺寸。
推开多余的碎布。
陆观道坐在凳脚边,一听有了动静,倏地起身。
“嗯?”斐守岁咬着线头。
“唔,”陆观道看到没好,只得随手抓了一个线团,“还以为缝好了。”
“哪有这么快。”
长线一挑,斐守岁绑上一结,复又重新缝制领口。
陆观道觉得烦闷,便坐起身,开始玩斐守岁及腰的长发。
因坐在矮凳上,许久没有打理的墨发累在斐守岁的脚腕旁,显得过于长了。
散而有些干枯的发,顺着斐守岁的动作一动一动,陆观道好不容易抓到一束,他开始绑起麻花辫。
一把复一把,绑得不甚好看。
斐守岁余光见到了,笑说:“好玩吗?”
“嗯……”
陆观道不知从哪里拿来红线,给辫尾扎了个歪斜的结,“毛毛躁躁的。”
“呵。”
于是,斐守岁的发梢多出了很多个小辫,大小不一,各有特色。
老妖怪不去管陆观道,也乐得陆观道不说话,专心玩他的头发。
镇妖塔里没有时间。
不知燃了几节香烛,手上的旧衣就要缝好,塔的大门有了声音。
是咯吱一声巨响,响彻了塔内所有的监牢。
斐守岁一愣,立马抛下针线,就要离开,却被坐在地上的陆观道绊了一跤,生生停在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