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案行(423)
“嗯。”斐守岁随便应了声。
陆观道的手就托住了他的下巴。
斐守岁并未低头,还是朝那小屋走去,却听怀里的小人儿,哽咽了声音。
“可以不流血吗?”
“不行。”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有人要我流血。”
“那你打祂!”
“打不过,”斐守岁笑了笑,“要是打得过,我就不在这儿了。”
“哦,这样……”
陆观道又不说话了,低头搓起斐守岁换下的脏衣。
斐守岁看了眼:“脏的,别玩。”
锁链依旧在响。
陆观道的手指缠住脏衣:“不脏,我看他不脏。”
“你怕不是傻了,再仔细瞧瞧衣裳的袖口和领口。”
可陆观道没有去看,反而抬起头,看向斐守岁。
那一双浓绿的眼睛,仿佛能把春天带入镇妖塔。
四月底的晚春,就藏在陆观道眼中。
斐守岁笑说:“怎么了?”
“不脏。”
“瞎子。”
“我不瞎!”
笑意勾上斐守岁的眼尾,许是多年来没有人靠近他身,这样的接触,让他有些新奇。
须臾。
拌嘴声里,血红的眼睛消失在巨石缝隙,妖怪们也不见了踪迹,只有锁链拖拽着斐守岁的身躯,于冷泉之下幽幽地响。
斐守岁走到屋前,锁链停歇。
屋门前长了青苔,暗绿一片。
陆观道瞥了眼,不作答。
推开门,有一层不易察觉的禁制展开,锁链在斐守岁踏入屋内的那一刻,变成白色槐花,消散。
陆观道正要伸手去抓槐花,被斐守岁制止。
“做什么?”
“花!”
“幻术。”
“唔,”蔫蔫地收了手,陆观道说,“这儿没有花。”
“是没有花,”
斐守岁绕过屏风,走到榻边,他将陆观道安放在榻上,笑言,“这里的土地连金乌都看不到,自然没法抽芽开花。”
“鸡唔是什么?”
“金乌……”
斐守岁回忆起挂在天上耀眼的光,可太遥远了,记忆模糊,他有些忘记所谓“日”的模样。
在黑暗中生长,他的眼前只有监牢与幻术。
于是他说:“黑夜过去之时,从东方升起的,那一个亮眼的圆,就是金乌。”
“哦……那她为什么不来这里?”
看到陆观道求知的双眼,斐守岁干脆告诉了真相。
一边翻动着木柜,一边解释:“这里的妖怪做了错事,所以她惩罚他们照不到光。”
“照不到光?”陆观道盯着斐守岁,一点点爬出脏衣堆里,“没有了光,会怎样?”
斐守岁翻出一件旧衣:“会疯。”
“疯?”
“像他们一样。”
“他们?”
“你仔细听,有很轻很轻的声音,是他们在门外游荡,想要进来。”
照斐守岁说的,陆观道闭上嘴,仔仔细细地听。
耳识捕捉着呼吸之外的声音,流水、石鸣、锁链、青苔还有斐守岁的笑声。
陆观道猛地回头:“你笑!”
斐守岁抱着衣裳,笑意毫不遮掩:“你太好骗了。”
“为什么骗我?”
“骗你?”
斐守岁走到陆观道面前,“因为那些妖怪压根不敢靠近我,他们怕我。”
“那刚刚?”
“他们是为了你,不是我。”
“是我?”
斐守岁微微颔首。
陆观道歪歪脑袋:“我想到一件事。”
“你说。”
“唔……”陆观道皱起眉,“做了错事才在这里,做了错事所以照不到光……那你呢?”
看到小人儿赤热的眼神,斐守岁收了笑。
笑意过后,老妖怪再一次戴上久违的面具。
面具之外,那一张淡漠的脸,说道:“因为我也是‘罪人’。”
第183章 自愿
“罪人?”
“嗯。”
“什么是罪人?”陆观道上前抓住斐守岁的手,眨眨眼,“我不晓得,你告诉我好吗。”
“好啊,”
斐守岁很耐心地看着面前的玩物,“罪人即是,不论是非,不分正邪,烧杀抢夺,无恶不作之徒。”
“唔……你不是罪人,你跟他们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他们身上有锁链,我身上也有。”
陆观道却摇头:“我看得到,你是意外。”
“……你的眼睛,真的万能。”
斐守岁笑得很假。
陆观道看面前逐渐失真的人,表情也黯淡了,他将脑袋侧过去,缩在脏衣里:“不想笑就别笑嘛……”
“好了,”
斐守岁扯开话题,把一件宽大的白衣递到陆观道面前,“先穿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