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案行(315)
说的是谢家伯茶。
言的又好像成了斐守岁。
斐守岁见人儿不动身,不解道:“是到了?”
“……不是。”
“那愣着作甚。”
身下人倏地半跪,斐守岁骇了一跳。
“你!”
陆观道将斐守岁放下,斐守岁睁开眼,只有大雾。
有些焦急:“你莫不是想走?”
陆观道摇了摇头,他言:“你走了我再走,你不走,我就一直站在你身边。”
说着说着,眼见陆观道将手腕凑到嘴边,他张开嘴一下咬破了自己的皮肉。那没有打磨过的牙绽开了肌肤,血与痛楚敏锐地击打神经。
斐守岁皱了眉,他察觉陆观道用了术法,为的就是取血。
人儿想用血救斐守岁。
血腥侵占舌尖,从嘴角而下。
冷香取代大雾,充斥在浓稠见不得光的雾里。
好闻。
似是多日没有淋到雨的荒原,终于黑云密布。上苍赐给荒原一场大雨,枯树站在山脚也讨得到水喝。
不猜也知接下来的事情。
就算暂压五识,那香味都无处不在,斐守岁跑不动,跑不开,看着陆观道死死抓着他的手,而他无处可去。
手腕的血脏了唇瓣,湿透了袖口。
陆观道伸出手,把手腕做成了礼尚往来,他笑道:“反正走不了。”
是,斐守岁被困,妖力还未恢复,连陆观道他都未能敌手。
冷哼一声,眼神从温和变回了薄凉。
“逼我不是更快吗?”
“不,我想看着你靠近我。”哪怕是无奈的,不从本心的。
陆观道压抑不住内心,却也不敢打碎禁锢。
斐守岁挑眉,香味让他好受不少,仅是闻到了,他就能恢复力气,如若喝上一口……
血珠点于雾中,化开。
老妖怪笔直了脊背:“我若吃了你的血,与那吸血的虫有甚区别?你的灵丹妙药还是藏好了,别让他人知晓,免得受无妄之灾。”
斐守岁说完,撇开脸,试图在香气中靠着自己行走,却还未挣脱陆观道,那手腕子就迎了上来。
守岁募地往后靠避开,他见手腕停在他面前,血珠浮在空中。
一愣。
看着陆观道掐诀一句。那术法斐守岁从未见过,师从何门?又是做什么用?
术法是暖的,温和如茶。
那盈亮之光揽住血珠,在斐守岁未曾预料里变幻。
“你要做什么?”
唯有未知才真正恐怖。
陆观道捻两指,血珠跟随他指的动作,如水中游龙,圈住了斐守岁。
斐守岁咽了咽:“陆澹。”
被唤了姓名,陆观道缓缓抬眼。
“不做什么。”
斐守岁笑了下:“你是觉得我会信你?”
终是说出了此话。
陆观道一不作二不休,凑上前,咫尺距离被碾碎,呼吸打在彼此的脸颊上,他道:“我若真说了,你也必然猜疑。”
“……”
那只血淋淋的手,抚上斐守岁的脸颊。
陆观道本就高斐守岁一些,眼下一个仰首,一个低眉。
血黏于脸颊,有人说得痴然:“要是一直如此就好了。”
“什?”
陆观道心中的腌臜被倒在了月光里:“可又不能这样……”
人儿痴迷的念想终于落在斐守岁眼中,像是漫出来的水,找到了口子,也就只往那处倾斜。
水啊,思念啊,本就是一样的东西。
指腹的血珠在脸面上划开,指尖掠过了喉结,香气是侵略的士兵,逼着斐守岁无处可逃,只好面对。
斐守岁按捺不安,表面还是波澜不惊:“你若真想做心中之事……”
虽然斐守岁也不知是什么。
“莫要后悔了,有些窗户纸一旦捅开,你……你?”
话还没说完,肉眼见到陆观道湿了眼眶。下一瞬,不用预备似的,大颗的泪珠夺眶而出。
不管是冷嘲热讽,还是什么温言暖语,都被这突然来的泪珠刹住。
斐守岁百思不得其解,所有在人间学到的办法主意,偏偏遇到陆观道就不起作用。
很是奇怪,方才的与现在的又判若两人。
老妖怪凝眉,他不敢松了防线,只因人儿沾血的手还贴在他脸上。
血腥是冷香,泪珠是伪装。
泪水还在流,人儿面目渐渐拧巴在一起,吸一吸鼻子,皱紧了眉梢,委屈般咬住唇,又可怜兮兮,好似只有落泪成了他唯一的表达。
“我……”
眨眼时,眼睫拦下泪花,“我先前也是捅破了……可你、可你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那滚烫的,赤热的,落在斐守岁脸上,代替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