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案行(265)
谢伯茶那厮怎么还不来?
戏台后传来二胡、月琴与三弦声。
飞天偶人在声响之中牵引,哭一段爱恨情仇:“花乃蝶之魂。”
老妖怪细听。
“但为君之故,翩翩舞到今。”
是落幕之曲。
身旁妇人叹息:“昨夜没来,今朝听了个尾巴,还是个化蝶的尾巴,唉唉。”
“听闻昨夜的那一出才叫精彩哩,京城来的老爷和殷老爷都在。”
“可惜我家姑娘闹毛病,我没赶得上。”
不光是看家的,管家的,好似都要到百衣园凑个热闹。
斐守岁淡然看着一切。
终于看到谢义山急匆匆走来,背着个大木头箱子,脸上挂了几分慌乱。
斐守岁立马传音:“谢兄,怎么了?”
“那些为了听曲的都疯了!”
“疯了?”
谢义山快走到两人身边,隔着帷帽都能听到他在大喘气。
“可不是疯了,为的一个马车位置,打起来了!我最后还是牵着去了老远地方才停,何苦呢,就为着一出戏,两个妇道人家冰天雪地里扯头花!”谢义山反手要去拿一旁百衣园备着的热茶。
斐守岁立马呵了一声:“谢兄!”
索性周围都在听曲,无人在意。
“怎么了?”谢义山收回手。
斐守岁摇头,传音:“别喝这个。”
说完,老妖怪从陆观道腰上取出一个水葫芦。
“斐兄的意思是……”
“事出反常,必有妖。”
第115章 青阶
谢家伯茶也没客气,开了水壶盖子就是猛灌。
“等会儿见着那个燕斋花,斐兄你总不能一口糕点茶食都不吃吧?”伯茶撂下水葫芦,左右晃荡,还余些许。
“你觉得我能见到她?”
斐守岁避开嘈杂人群,“谢兄你再仔细看看周围。”
“周围?”
谢义山走在最后头,旁边是听曲的热闹劲,还有茶盏碰撞,暖水落地时的滴答。
一个两个稚童穿梭而过,手中捏着糖葫芦,扮唱方才戏台的曲子。
肉眼去看,确实没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但……
谢义山想了想,便垂手,在袖中小心翼翼掐诀。
等到他再次抬眼,心中不由得一缩。
覆了术法的眼瞳,看到黑漆人群一瞬间消散,浓雾从四面八方袭卷,阴沉之雾充斥鼻腔,像是北方沙尘,吞下万物的干净。
冷,很冷。
灰白在身周望不到头,就算只隔着三步的斐守岁,都差一点被掩埋。
谢义山焦急传音:“昨日也是这样?”
“是。”
“所以小娃娃才跟屁虫似的在你身后?”
……这倒也说不准。
斐守岁停下脚,在灰雾之中,一甩手,甩开雾帘。
“谢兄切莫跟紧,莫要走散了。”
“我知。”
谢义山将葫芦递还给陆观道,也上演了一出紧随其后。
须臾。
走去十几格地砖。
耳边曲调落幕,身旁雾气里头有人言。
“噫,哪来的小公子,还戴着面纱?”
可惜,术法之下看不清面貌,只知是个年纪不大的妇人,当是今日来听曲的客。
“都来戏园子里了,何须如此啊。”妇人咋舌,说得轻蔑。
“是了,是了,”
男子之音,“这是来听曲的,还是来做什么,戴着面罩子,好不坦荡!”
雾气与话一同逼近。
谢义山后退,雾也跟着他的脚步缓缓聚拢。
“斐兄!如何是好?”就怕是那个口无遮拦的大娘。
却见斐守岁朝着大雾拱手作揖,徐徐开口:“诸位有所不知,我这胞弟从小是养在屋子里的,平日不是吃药就是躺榻上发热,这会子好不容易病好,才带他出来见见世面。他啊,是个可怜人,七年前被一个不知好歹的下人伤了脸面,毁了上好皮囊,这才带着面纱……”
说着说着,老妖怪装出哽咽声。
雾气听到后,纷纷闭了嘴,停了脚。
“哎哟哟,原来是这一回事,好是可怜。”
“不过公子既来了我们百衣园,有燕姑娘在,哪怕是头和身子分离了都没甚关系,她啊……”
“燕姑娘能治好哩!”
斐守岁笑回:“诸位客气,就是听说燕姑娘,我才带胞弟千里迢迢赶来。”
燕斋花……
谢义山应了斐守岁的话头,故意伸手去擦面上不存在的泪珠。
“真是可怜人家,快些去吧,等看完病,我们几个一块儿听曲吃茶!”
“就是!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少年郎去吧!”
“去吧!”
“去吧,去吧……”
斐守岁已然告退先行一步。